救的！

…………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瘋了——無論面對著什么，他總能聯(lián)想到一直困擾他的這個問題。他的人生里已經(jīng)不剩下別的了，對所謂的“天道”的追尋便是他生命的全部。即使他知道自己要盡力壓抑自己的思緒，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葉青竹的話，青犼妖王的話，陸欺霜的話，天帝的話……全部一一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與之相伴的，是那些雪魂劍靈聲嘶力竭的指責(zé)，還有遺音琴靈潸然落淚的樣子。他感到胸口像是在被錘子重重地敲打著，頭顱也痛得像是要裂開。

沈厭夜在原地默立了許久，而梅如煙也保持著展開雙臂的姿勢，緊張地看著他。她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她知道什么是自己該做的，以及什么是自己想做的。但是在兩者之間她選擇了后者。

黑衣的男子未曾說話，表情也沒有什么變化，讓人幾乎以為他已經(jīng)化作了一座雕像。梅如煙望著他，然而那雙暗銀色的眸子卻陡然睜大了——那黑衣劍修的眼角赫然落下了血滴，在羊脂玉一樣的肌膚上流下了兩道紅線。血滴落在他腳下的凍土上，瞬間結(jié)成了紅色的冰；然而，他眼角的血淚卻越來越多，有些流進(jìn)了他的嘴角，他幾乎可以嘗得到血的甜味；而更多的則落在地上，最終在他的腳下形成一個血泊！

“厭夜！！”花蝴蝶的傷口好不容易被梅如煙治愈，氣血還不穩(wěn)，但是看到沈厭夜這樣，她的心自然也狠狠地痛了起來！她不顧身體的不適，立刻飛掠至沈厭夜的面前，卻陡然被對方推開。那張仿佛萬年凍湖一樣的表情漸漸裂開，他的唇角漸漸勾起，忽然，他仰天大笑，聲震四方！

“蒼天啊，告訴我，什么是天道，我身為律法天君，又在執(zhí)行什么！！！難道我所理解的天道，真的只是理想……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體內(nèi)的靈力回應(yīng)主人情緒的失控，激起無數(shù)氣刃，圍著他旋轉(zhuǎn)著。沒有人知道沈厭夜內(nèi)心的痛苦；就算他們知道，也不會理解，大概只覺得他自尋煩惱——故而大家一時間不能理解為什么梅如煙的舉動居然會讓沈厭夜反應(yīng)如此之大！

然而，令他們震驚的，卻不止沈厭夜如此突然的行為。葉青竹本來正關(guān)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卻忽然感到懷中的魔龍血玉發(fā)出一陣不正常的灼熱。他連忙將魔龍血玉取出，卻見血玉中那條暗黑色的龍影居然開始四處游弋！那龍影移動得越來越快，魔龍血玉散發(fā)的靈力也越來越強(qiáng)，逐漸將那封印震得搖搖欲碎，最后分崩離析！

就在封印被破壞的瞬間，那魔龍血玉陡然炸裂開來，旋即整個天空陡然被一道黑色的龍影盤繞！但見那墨龍身軀龐大，龍角修長，姿容華美。然而，其吼聲幾乎可以震得人經(jīng)脈斷裂！那墨龍在天上盤旋了一圈，便立刻直掠而下，銜起了葉青竹，將之狠狠甩出！然后它龍尾一甩，卷住了沈厭夜。花蝴蝶見狀，連忙起身，長袖中倏然游動出兩道光芒砸向那墨龍，卻被對方輕松閃開。

“莫要擔(dān)心。吾沒有惡意。”那巨龍的聲音如同天邊的悶雷。

“閣下是誰？！為何擄走厭夜？！”其實她心里早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然而，那墨龍并未回答她。它長嘯一聲，卷了沈厭夜，往西邊飛去了……

☆、第八十六章

情緒連同他暴走的發(fā)力一道，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后，沈厭夜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寒冷的宮殿里。這宮殿里布滿了高大的石像，他們披堅執(zhí)銳，排在左右兩邊，沉默地守護(hù)著什么。如若不是這些石像都是上古正神，沈厭夜幾乎以為這是一間墓室，因為他躺在大殿中央的石臺上，石臺周圍擺滿了長明燈。明明滅滅的燈火照在他的臉上，沈厭夜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站在不遠(yuǎn)處一道高挑的身影。

沈厭夜直起身子，衣物窸窣的聲音喚回了那人的注意。他向沈厭夜的方向移動，然而卻并沒有移動腳步——只是漂浮而來的。長明燈的燈火未能在他的身后拉出倒影，而那人站在沈厭夜的面前，火光照亮了他的臉。若用凡人的年紀(jì)來看，他大概剛過而立之年。他的長發(fā)和眼睛都是隱約的墨藍(lán)色，像是深夜的大海；他頭戴冠冕，面容看起來英氣而端莊，像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帝王。

他穿著一身海藍(lán)色的長袍，看上去飄逸而又柔軟，輕像是一片云，即使在沒有風(fēng)的情況下，都漂浮在空中。他衣角用銀色的絲線繡著銀龍戲水、日出東海的場景，針腳細(xì)密，工藝精湛，就是神界那些為仙靈們紡布織衣的天女都不見得能紡出這樣輕的布、繡出這樣精美的花紋。

對上沈厭夜質(zhì)詢的目光，那海藍(lán)色長袍的男人微微一笑：“這里獄谷，亦是歸墟之底，泣塔之底，魔龍血玉所在之地。”

沈厭夜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沉思。雖然他的確驚訝于歸墟之底居然在獄谷，但是更令他在意的，是“魔龍血玉所在地”。魔龍血玉乃是影夜的形體和法力所化，莫非他就是……

“您就是那位傳說中的獄谷的主人？”沈厭夜問。

“是我。”影夜微微一笑，“三百年前，你在獄谷引動天劫時膽敢質(zhì)詢蒼天之舉，我依舊印象深刻。”

想起當(dāng)時自己滿心歡喜，信以為真的“天道”，沈厭夜只想苦笑，但是他并沒有提起這個話題。與之相反的，他跳下石臺，站在影夜面前，對他傾身行禮，然后鄭重地說道：

“感謝您教授蓮瑕。”

“啊……你說的是那個劍靈啊。”影夜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笑容，“我還傳授了他破解的陣法，因為你和你母親一樣薄情寡義，肯定會負(fù)了他。”

沈厭夜無話可說，只是別過頭去，深深地皺起眉，有些痛苦地嘆了口氣。他無法為自己辯解，他的確負(fù)了蓮瑕。可是……

“不用擺出那么糾結(jié)的表情，我報答你破壞陸欺霜封印的恩情的——之前，你的靈力暴動，破壞了由陸欺霜設(shè)下的魔龍血玉的封印——畢竟，她是一線生機(jī)，她設(shè)的封印，除了你和她，無人能解。”

“……我的母親，設(shè)下的封印？她是妖界之主？”

“她殺了妖皇，成為了妖界的主人。”

沈厭夜點了點頭，他已經(jīng)不驚訝了，就算他得知魔尊重湮其實不過是陸欺霜的化名，都不會驚訝了。他想得到陸欺霜當(dāng)妖界之主是為了做什么——反抗天界，破舊立新，打破天規(guī)，重塑天地。

雖然再也不會因為陸欺霜做任何事而感到驚訝，但是聽到陸欺霜居然又當(dāng)上了妖界之主，沈厭夜依舊陷入了長長的沉默。最終，還是影夜的話喚回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