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變得安靜且怪異起來。

“爺爺你為什么要走？”林深忍住眼淚，可是抑制不住哭腔，明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你已經成親啦，是大人啦，不需要爺爺了。”老人參摸摸他的頭。

“我需要！”林深躲過他的手，覺得有些生氣，昨天還那么高興，今天怎么突然就說要走，連一點緩沖都沒有。

“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我們的生命都太長了。”老人參也不惱，將手又再次放到他的頭頂。

“我也想出去玩一玩嘛，累了再回來住兩年，你和林之現在還呆在這里，因為對方在這里。我們能活那么長，還有那么久的日子要過，再怎么喜歡曬太陽，也會想換一個地方曬一曬啊。”

“我不想，我就想在黑風山上待一輩子?！?/br>
“可我已經不想了?！崩先藚⒋蟾攀堑谝淮螌α稚钫f這樣的話，他頓了頓，似乎在想應該怎樣向對方解釋自己的心情。

林之一直沒有插話，有些故事林深不知道，可是他知道，所以他完全沒有打算去留老人參，他也不覺得可以留得住。

“我曾經受過傷，所以我想要最安穩的日子，最好每天都一模一樣，不要有一絲變動?？涩F在我痊愈了，于是我又開始厭倦這樣的日子了?！崩先藚⒖粗稚畹难劬?。“你有林之了，可爺爺還單身呀，我雖然老了，但我不愿意再過這樣平淡的日子了。”

“你有我啊?！绷稚钸@話說得很沒有底氣，因為他已經明白了林之和爺爺的不同，而這次的重逢，他也總會時不時覺得爺爺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但具體哪里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說不定我過了一百年又厭倦了，還會回來的，你就當我是出去旅游了吧。”老人參其實也舍不得小人參，舍不得這個寧靜的山頭，舍不得這種平靜的生活。可他活了這些歲數，好像直到最近才突然發現，他竟是從沒有看懂過自己。人家說“七十而從心所欲”，他都已經不知道是七十的多少倍了，那就先隨心所欲一次試試看吧。

“可，我會想你?！?/br>
“我也會想你啊，寫信么，我會給你帶各地特產的。”老人參知道林深已經放棄了挽留自己的想法。

“好啦，我們過段時間也出去玩，說不準還能遇上呢?！绷种當堖^林深的肩膀，想讓他知道即使爺爺走了，自己也并不是一個人。

“爺爺，你……”林深還是沒有忍住哭了出來，因為他已經打算讓爺爺離開了。

“什么？”老人參聲音極其溫柔，等著孫子給他的囑咐。

“千萬不要被人捉去泡酒了！”他哭著喊出來，其實這并不是他想對老人參說的話，可在老人參問他之后，他又好像一瞬間忘記了剛剛到底想要說什么。

但這其實也不重要了。

“哈哈哈，我保證，哎呀，泡了也沒關系嘛，林之沒告訴你嗎？”

“爺爺你現在就走嗎？”林深擦擦眼淚。

“恩，走啦，越留就越舍不得走了?！?/br>
“那爺爺，下次見。”林深上前一步抱住爺爺，從前他是株不會化形的小人參，只能攀在他爺爺的長白胡子里蕩秋千，可現在他竟是比老人參還要高一些些了。

“好，下次見?！崩先藚⒄f完看了眼林之算是打過了招呼，隨后便揮了揮衣袖轉身離開了。他穿著那件他最喜歡的白袍，布料輕薄如蠶絲，會隨著他每一個輕微的動作而飛舞，此時山間十分配合的吹起了微風，襯得那老人參的背影仙風道骨，看著不像是下山，倒像是要白日飛升。那精心護理了多年的白胡子和一頭白發也舞動起來，在陽光下散發著耀眼的光。這個場景在他決定要離開的那天，就已經在腦內設計了很久，今天運氣很好，完全沒有出錯，一次就裝逼成功。

他說完下次見后就沒有再回頭，而是隨著下山的腳步，緩緩朗聲念了一首詞。那聲音響亮如洪鐘，被微風吹散入山野間時自帶了一股沉甸甸的莊重。

“人生只似風前絮，

歡也零星，

悲也零星，

都作連江點點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