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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速度很快, 繞過一個又一個連綿的山脈,直到尕興縣在視線里消失不見。 安恬頭靠在機窗。 對一人積攢了五年的怨恨, 此時在“好好活著”面前,分崩離析地瓦解。 風雨飄搖的直升機飛過下雨的地帶,烏云的邊際照出金色的光, 打在安恬的臉上。 機上的人一顆緊懸的心終于微微放下,臉上露出些許微笑。 安恬被雨淋濕的試衣服貼在她身上, 被溫度的陽光一照, 一冷一熱,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眼前一片模糊。 所有人被安置在Q省體育館臨時搭建出來的安置點,有等候在那里的醫護人員給大家做身體檢查。 安恬迷迷糊糊地量了體溫,然后被送往醫院。 接下的幾天好像都是渾渾噩噩的。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身體沉重到根本動不了,靈魂像是跟rou.體分離,然后不停地做著夢。 夢見小時候,趙姨左手牽著她右手牽著許嘉辭去上幼兒園。 她小時候也像這樣病過一次,許嘉辭去跟沖她灑水的同學打架, 被幼兒園退了學,然后轉學。 每個周末她都幫許嘉辭寫作業, 許嘉辭的作業多到她寫不完,五年級的時候,她第一次在許嘉辭的課本里發現了一封情書。 初中的時候她開始發育,胸前鼓鼓脹脹的痛,趙姨給她買了小內衣,告訴她以后就是大姑娘了,在家里也要穿這個,因為有許嘉辭。他們兩個人都開始躥個子,最開始的時候她長得快,跟許嘉辭的身高差越縮越小,后來許嘉辭突然長起來,比她足足高了一個頭,她每次跟他說話都得昂著頭,累得慌。 高中的畫面最亂,生疏的擁抱,例假蹭到他身上的羞窘,學校“禁地”的恐懼,第一個只有兩個人在一起過的年,第一次告白,第一次牽手,后來的記憶都很甜,她那時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后來,沒有他的那五年。 安恬一夢黑甜,等到靈魂再次回到身體時,渾身上下使不上一絲力氣,每個關節都像被拆開重組過在痛。 葛萱看到安恬睜開眼,忙伸手摸了摸她頭頂,然后再給她腋下放了根體溫表:“你到底跑回去找誰啦,我沒辦法只好先走了,本來想在體育館等你,結果等了快一天你都沒到,好不容易才在醫院打聽到你,看到你又累又淋雨,高燒四十度,大夫說差點燒成肺炎。” 安恬喉嚨干的冒火,她看了眼葛萱,然后又看了看頭頂正滴答的輸液。 病房里有一臺電視,此時正播送著最新新聞情報。 前日暴雨造成山體滑坡,滑坡發生時駐守尕興縣的部分官兵還未來得及撤離,目前相關部門正積極展開營救。 電視里的畫面是滑坡發生后航拍的尕興縣,大半個縣城都被埋在泥土里,只剩一小片孤寂的廢墟,入目都是大片大片裸.露的泥土,難以看出,這里曾是一個小卻繁榮的縣城。 有挖掘機停在被掩埋的縣城上,宛如一只渺小的螞蟻。 鏡頭切回演播廳,素來莊嚴的主播已是眼圈通紅,繼續播報時聲音甚至微顫。 安恬默不作聲,淚水順著耳后留下,沾濕枕巾。 葛萱也往后看了一眼電視,再轉身時神情從未有過的凝重。 災后的醫院人員爆滿,安恬醒來后便開始辦理出院。 醫院大廳里就有失聯人員登記,無數跟親人走散的人或者是尋找失散親人的人在這里登記信息。 安恬登記完許嘉辭的信息,工作人員告訴她請一直保持手機開機,如果有消息的話會電話通知你。 于是從那天起,安恬的手機變從來沒有關過機,她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大,生怕錯過任何一通電話。 每一次有陌生電話號碼打來的時候她都會立馬接起,只是在聽到電話那頭的人努力的推銷后后又黯淡下眸光。 跟她同期登基的人,要么已經找到了要找的人,要么也已經得知了噩耗。 只是許嘉辭的登記狀態一直是“失蹤”。 對于這種巨大災難后登記失蹤的人,實際最有可能的情況,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心照不宣。 只是安恬一直接著一通通的電話,不愿放棄任何的。 直到某一天,她接到一通電話,那人告訴她他是律師,許嘉辭先生的律師。 咖啡館里,西裝革履的男人做自我介紹。 告訴她他是許嘉辭的律師,之所以今天找到您,許嘉辭先生將您列為他遺產的繼承人。 安恬拍著桌子站起來,沖男人失控地吼著。 許嘉辭還沒有死,他根本沒有死,只是失蹤而已,你到底什么意思! 律師安撫了她激動的情緒,失蹤狀態超過兩年便會被列為死亡,目前由于情況特殊,我之所以找到您,是覺得您有必要知道相關信息和手續。 律師把遺產的清單和內容做成表格擺到她面前,告訴她這個繼承是許嘉辭先生十八歲時便立好的。 安恬望著眼前的白紙黑字,訥訥地笑。 許嘉辭這次沒有騙她,果真有律師來找她,跟她談遺產的事了呢。 這是她從小便盼著的呢。 只是笑著笑著,眼淚便滾了出來,淚如泉涌。 律師最后讓她簽字。 安恬握著筆,抬頭,問眼前的男人:“你跟許嘉辭很熟嗎?你知道他什么?都告訴我。” 律師沉吟良久,最后緩緩開口,給她說她不知道的事。 許嘉辭是私生子,從小到大被許家視為眼中釘rou中刺,尤其是許嘉辭父親的妻子,原配夫人。 她厭惡這個孩子,他的存在不僅是丈夫對婚姻不忠的證據,更是自己親生孩子的絕對威脅。 好在這個孩子從小頑劣,學習差品行差只會抽煙打架惹是生非,不成器極了,氣得他原本想把他帶回家的父親后來對他也非打即罵,經常說寧愿不要你這個兒子,滾,斷絕關系。 于是夫人放心了不少,這是個上不得臺面,沒有能力,沒有寵愛的私生子,將來哪能成什么氣候,無非是靠著許家的一點施舍去混日子。 只是后來,好像是高中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許嘉辭卻突然變了一個人,沒有惹是生非,在學校里安靜了不少,高三的時候,成績還突飛猛進,嚇了所有人一跳。 然而這個孩子越是優秀,許夫人的危機感越重,惶惶不安,然后這一切的危機感,在許嘉辭十八歲生日的時候達到頂峰。 許父無比高興于這個兒子的安分,他負了這孩子的母親,一直想要補償,只是孩子小時候他工作太忙,這孩子性格又別扭偏執,父子倆難得的見面機會都針鋒相對,現在這孩子好了不少,于是許父在許嘉辭十八歲生日時,在許家宅子里給他辦成人禮,請了很多人,等于是正式向外宣布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