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講究，不敢說太好，越好的金孫越不能夸贊，只能反著說，就如當(dāng)年顧昭家里喊了他九年的盆子，要么盆哥兒。

這個(gè)顧昭卻是習(xí)慣了的。

人的心都是偏的，就如當(dāng)年老爺子偏心顧昭一般，顧山就稀罕自己家這個(gè)破瓦罐，稀罕的不得了，因此這孩子一來，他就開始夸耀。

“憑你們倆在家里多如意，你們可見過這般歪的孩子，你看這旋兒，你們可見過這樣的好耳垂兒？五個(gè)……”

他打開帕子給他們看看旋兒，又拿粗手給孩子攏住頭發(fā)，這活計(jì)想是常干，很是熟練的樣子。

一邊整理，他一邊對顧昭嘮叨：“老七啊，不是二哥說你，人這一輩子，誰惦記你？上三界下三界不提了，嘿！咱們圖什么，不就是圖這塊好rou！憑你郡公府金山銀海，你家可有這個(gè)？”

他舉起自己家瓦罐，一探腦袋在小家伙屁股下聞聞道：“真香啊！”

瓦掛咯咯的笑了起來，捂住小屁股躲。

顧山什么都看不到了，就只能看到自己家這團(tuán)rou，他上下聞聞，一探手摸摸他后背，翻開看看衣服厚薄。

“你娘真狠，你才多大，明日不要來了，這天兒冷的。”

瓦罐依舊咯咯笑：“要來！定要來，家里沒小孩兒了，都來了的，這里都是小孩兒！”

“你也好意思說小孩兒，你這小……傻孩子！”

顧昭輕笑：“我才多大，且沒玩夠呢，再者……我可受不得這個(gè)！”

顧巖一撇嘴兒：“嘿！那是你沒有，有你就知道好處了，那不是一般兒的好……”

顧山點(diǎn)點(diǎn)頭，一伸手將瓦罐腳上的白布襪子都脫了，也不管孩子今年多大了，只管在孩子腳上親了好幾口，每個(gè)腳趾頭都咬了一下。咬完了，一抬頭問顧昭：“這可是好東西，你要咬么？”

顧昭哭笑不得，一翻白眼：“你也不嫌磕磣！”

第一百四十一回

書院里，一對阿兄一唱一和的說著子孫后代的問題，顧昭嗯嗯啊啊的應(yīng)著。

那團(tuán)rou再好,顧昭是不想要的，也沒本事要，他早就想開了,上輩子孤獨(dú)一生,也不就那樣，如今還有這么些呢，不敢說苦的,他什么都有了。

看著面前老大哥滿嘴的訓(xùn)斥與勸解,他越想越不對，這事兒忒不對了，顧阿大與顧阿二忽然變成好兄弟了？從互相看不上，見面就抬杠,忽然就變成這樣了。

這不科學(xué)啊！

哪里來的如此和諧的異口同聲風(fēng)？這撲面而來的算計(jì)感……顧老二一句話,半掩半露,隨意一引,顧老大就上去做盾牌炮灰的感覺，顧昭的心情就微妙了。

你倆這是要做啥呢？幾個(gè)意思啊？這一對老瞇縫眼里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與愧疚與算計(jì)與無奈與尷尬與訕訕的集合感覺，這是cos狐貍呢？別呀，咱家猴多，狐貍跟咱們不是一個(gè)科系，咱們可是親兄弟，雖然是三個(gè)mama生的。

顧巖是知道顧昭相當(dāng)聰明的，可是如今他傻了，再加上當(dāng)年的誓言太震撼，又有些老年癡呆的前兆，加之他心里有愧，難免在顧昭，在侄兒顧茂丙面前都立不起桿來。

有了心魔的人，最愛的就是欺騙自己，出于微妙的補(bǔ)償心理，他下意識的就忘記，有的人膽子大的翻天覆地都不畏懼，他跟顧老二這點(diǎn)道行？他就覺著……顧老二的主意，雖然是餿了點(diǎn)，那也不算錯(cuò)的。待明兒生米煮成熟飯，看顧老七還硬不硬，一個(gè)軟軟香香的抱過去，他不認(rèn)也得認(rèn)！

說的多好啊，長兄為父！對！爹不在了，他就是爹，只有爹才能如此費(fèi)心費(fèi)力的為晚輩著想呢！他能活幾天，明兒到了那邊，顧老七若是沒個(gè)后！他爹能敲死他！

顧昭一臉純真與信任，看著面前的這一對老兄弟翻花花腸子。

顧老二在那里拉線，顧老大開始細(xì)說子孫根，舉例無數(shù)，生前死后舉的各種福利，那一樁樁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哎，憑是誰，憑你對別人多好，沒到最后，你敢說這人就是好的？還是親爹親媽親孩子靠得住……

顧昭笑瞇瞇的，臉上一副受教的模樣。

若是顧昭就生于斯長于斯，就是那個(gè)眾人眼中的嬌生慣養(yǎng)，家中最弱，任性不講理，想怎么就怎么，靠著祖蔭得到位置紈绔顧昭，說不定顧昭就軟了，覺著壓力好大。

可他偏偏不是，他內(nèi)里的核心再不經(jīng)世故，那也是兩輩子，這是這么個(gè)意思啊？前兒還想走來著……忽然就狼狽為jian了。

絮絮叨叨半響，兄弟三人約好今晚在祖宅飲酒，捎帶追憶祖宗，顧昭應(yīng)了，大家皆大歡喜。于是，他們一起從書院出來，迎面的北疆的小冷風(fēng)稀溜溜的吹著，顧茂丙正在外面“飄蕩”呢。

以前上京，永國公后家的小郎君玩秋千技，那是一絕！據(jù)說他之后再?zèng)]人敢玩秋千了。

那他是沒看到顧家大餅子玩呢。

這書院門口本就有學(xué)生鍛煉的石鎖，石墩，秋千，高桿，秋千……

顧茂丙跟著一身書朽，功名利祿滿嘴巴的茂道實(shí)在說不出什么共同語言來，于是，他坐了沒一會(huì)，就上了秋千飄來蕩去。

人家，那是上京大戲班兒名角的底子科班出身，家傳的七十二路顧家槍打基，邊城幾年馬場的鞍上功夫，以前后小郎玩的那一套，對顧茂丙來說，那都輕巧的很。

顧茂丙玩的正嗨呢，可憐顧茂道嚇的一身冷汗，又怕耽誤老父親的“大事兒”，也不敢叫，他只嘮叨了幾句，探聽了小叔叔家的一些事兒，沒說幾句呢，就眼見著顧茂丙就變成了猴子。

待長輩們出來，顧茂道都快哭出來了，一臉的被救贖的感覺。

他跑過去要告狀，卻不想他大伯卻是一臉的興高采烈，撫掌大叫：“嘿！瞧瞧，我就說呢！好小子啊！這小子！這玩意兒好，都多少年沒見了，還是先帝那會(huì)子，坊市那邊常有，如今也不多見了……這小子，這小子，還會(huì)玩這個(gè)！明兒回去給瓜官兒他們也整一個(gè)，叫他們叔叔好叫他們，對身子骨好……”

說著來至秋千不遠(yuǎn)處，滿心喜歡的手臂一揮大叫：“好小子，給大伯來個(gè)三翻旋兒，晚上大爺叫給你燉牛rou湯喝！”他就喜歡活蹦亂跳的。

三翻旋兒算什么，顧茂丙用力一蕩秋千，幾下子，那秋千板子跟橫桿子幾乎就平了。

顧茂道嚇得坐在了地上，張著大嘴冒涼氣。

“看你沒出息的樣兒……”顧山有些羨慕，他想起來，小時(shí)候他們兄弟都愛這個(gè)，仿佛，顧老四玩這個(gè)玩的最好，可惜啊……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