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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笙追來,看到他從石縫間跌落,自己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唐笙在對岸的外圈,螣蛇善水,不知幾時渡到了他這邊。昭昭見了,玉玲卻說沒見,褚霖……在兩人之間,默認不曾見,真假姑且不論——既如此厲害,為何不先對付了小丫頭,反倒輕易放過了,來招唐笙與他。除非要聲東擊西,先造聲勢,可螣蛇自噬,又何必挑前揀后。狄良回頭,望向這一岸樹下,那日尹子駿聲音傳來的位置。蛇頭先咬了唐笙,后拼死逃陣,撞了尹子駿。就在那一剎那——尹子駿莫非是看到,有東西上了褚霖的身?就算如此,為何只有尹子駿看到?除了蛇頭,還有甚么東西?一陣冷風吹過,狄良頭都痛了起來。他伸手去揉太陽xue,卻從指縫間窺見了一個人影。他一個激靈,甩手去抽刀,才按上刀柄,卻不自覺地松了口氣:“是你。”其實他本生得不難看,碧玉妝成一樹高,自然不能難看。青鬢褐裳,就是有點……模糊,細細瘦瘦的,又故意站得遠,看不大清楚。狄良突然想到那日唐笙說的,可看清楚了,頭上還剩幾片葉子。忍不住一笑,半個多月前的事,像昨天似的,又似……已過了很久很久,全然換了光景。“你怎在這里?”“來看看他。”狄良稍稍動容,真是個癡情的,但旋即一驚:“你怎知他……”“天地有氣,雜然賦形。想尋他最后一口氣,總是能尋到的。”他說話聲氣亦是飄飄搖搖,如嬌嗔一般,與那日在唐笙身上差不多,狄良心中一慟。“你有不解。”狄良苦笑:“太多了。”那邊仿佛想到了甚么,輕輕一嘆:“來處來,去處去。你再想想,他如何來,如何去,總能有些眉目。”如何去……如何來……狄良忽而睜大了眼。天下這么些人,誰沒有幾段來歷。我竟不知道二哥是這么來的。尹子駿來時,正是被上了身,正是衛珠庭斬蛇,負了蛇骨回一念樓的那夜。二十年前那夜,便有東西來尋過蛇頭。白骨流光,色空不二。是以衛珠庭答他,背簍是空的。那東西退了,卻不是悟了道,只是不見蛇頭。狄良忽失聲道:“二哥他看得見!”衛珠庭讓他看蛇骨,他亦答,空的。那便是生來以目觀心,照見五蘊。只是看得見又如何?狄良掌心出汗,他必是一眼破了螣蛇本相,卻為何讓他們等等?那邊見狄良神色一變,卻只悠悠道:“看得見甚么?”狄良只道:“蛇。”“恐他人又見,殺而埋之矣。”那邊輕輕擺頭,又是一嘆。狄良不解:“你說甚么?”“過去,有個圣人,”那邊似乎有些嫌棄,卻不厭其煩道,“小的時候,有一天,回家對娘親大哭。他娘問他做甚么哭,他說,見了一條蛇,不吉利,怕自己要死了。”“他娘問他,那蛇呢。他說,我怕別人看見,也不吉利,便把蛇殺了,埋了。娘親說,你做了這樣好事,老天自會獎勵你,不要你死。后來,他果然做了大官兒。”“圣人的故事,聽聽就罷了。各自有命,當不得真。”妖怪不可怕,就怕妖怪有文……有學問,狄良望天,還知道這些,一套一套的。“若是見了蛇便不吉利,”狄良苦笑,“那我們這些人,早就……”“那可不一樣,”那邊負了手,道,“孫叔敖他見的,是條兩頭蛇。”狄良心里豁然如一道閃電劃破,照得雪亮。他一語不發,掉轉了頭,沒命地向山下奔去。“嗯?”柳樹并未明白,卻似乎并不想要多么明白。樓空人去,此地曾經別。垂楊系馬,鏡里花難折。又負手原地立了片刻,方搖了搖頭,無聲隱沒。狄良喘吁吁回轉時,遠遠便見一念樓正門大敞,行人繞道,鄉鄰皆未出來,于自家門戶往外張望。左右站了把守,皂衫皮帽。狄良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徑直進去,掩面繞行,轉到樓后小巷夾角,尋了處鄰人堆垛,一腳踹上磚壁,借力一踏,鶻縱攀了耳墻墻緣,往院里一張。唐笙與華妍立在月臺上,身后褚霖護著昭昭。院內領頭的道:“你們不過是子弟,和同受誘,科罪減等,若不務悛改,便說不得要撕破臉了。”唐笙道:“一念樓不請神,不問卜,更沒有開壇宣眾,庸醫殺人。敢問是甚么說法?”華妍道:“我們師父在時,從無劣跡,半年一度,約束檢點,城守發的名牒敕令,在庫房里放著。提轄要看,現拿出來你看。”領頭的道:“你們若不曾惑眾,查明了,最多不過勒令改業歸農罷了,關我甚事?現是來收繳禁具,上頭有令,邪器魂裳,都不可留。”唐笙道:“既不曾惑眾,哪里來的邪器魂裳?尋常人家,香花寶燭,念珠卦鏡,也要繳不成?”對面正要發作,只聽墻頭一聲咳嗽,輕飄飄翻下一人。左右兵丁欲上,領頭的卻雙手虛按,示意不動。華妍微微一動,卻教唐笙拉住,打了個噤聲手勢。狄良徑直上前,抱拳緩聲道:“勞動提轄了。”領頭的上下一打量他,竟也抱拳道:“不知是小公子修行處。”狄良淡淡道:“弟妹不懂事,沖撞了。怎么說,我來張羅。”領頭的道:“上頭要檢會條法,師巫一道,最近盤查得緊,便是公子修行處,也得交些物事出來,我好和上頭交代。”狄良道:“不瞞提轄說,這邊師父去世了,要尋物事,稍待,我進去尋些。”那領頭的看眾人皆素服,廊下掛的也是白燈,便道:“出了這事,便該早做打算。往上報了,也免得他人沖撞。”狄良道:“提轄說的是。眼下子弟都各干各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