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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黑發靜靜地鋪在她那薄如蟬翼的白色紗衣上,柔和的天光照亮了她白皙而精巧的足上那滴晶瑩透亮的水珠。不遠處,趙光美正坐在園中的石凳上,他輕輕地望向里面那白色的身影,時不時又一邊看向那樹上的花兒,一邊用手中的折扇拍打著自己的掌心。忽然間,他似乎嗅到了空氣中的一股奇異的香味,便緩緩地起身,輕輕地向畫堂踱去。行至畫堂外的石階上,手中的折扇不經意間與垂下的珠簾分手了輕微的碰撞,透明的珠兒在空中顫動,發出清亮的聲音。少頃,屋內響起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繪著垂柳的屏風緩緩地移開了,露晞拖步走來,瑩白皮膚上流下的汗珠在薄如流水的輕紗下,透著熠熠的光,青絲覆蓋下的一張倦容在看清來人后露出了盈盈的輕笑······是夜,天無星亦無月,枯樹的枝干像一只干癟凹凸的老手彎彎曲曲地伸向天空,仿佛要將那黑云撕碎。風嗚嗚地吹著,躲藏在黑夜里的鴉哇哇地哭著,夜風中的更漏滴滴地響著,仿佛是烏鴉落下的淚。宮中的佛殿上,一座用黃金鑄造的佛像高高地坐在祭壇上,身前那長長的紅燭上閃爍著的火花在無形無象的風里飄搖。四歲的李仲宣跪在佛像下的一塊軟墊上,自幼以為開蒙物的他此刻正在為母親祈福。呼嘯的風在偌大的殿堂上回旋,吹得這孤小的身體上的那件白色里衣如池水般陣陣波動。小小的他在顏色各異的琉璃燈光的照耀下,更像一個身著彩衣的仙童。“阿彌陀佛,”仲宣對著那高大的佛像俯身一拜:“母親自誕下仲宣后變得體弱多病,此乃仲宣之不孝。求佛陀保佑母親平安,仲宣愿代母親承受一切災禍!”微小而虔誠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之上,莊嚴肅穆的佛像端坐無聲。“喵嗚!”突然,一聲尖銳的貓叫劃破了夜的沉靜,一只碩大的黑貓從佛像后躥到了琉璃燈上躍出了窗外。“啪!”許是無法承受貓的速度與重量,許是無法承受那劇烈的搖晃,抑或是貓那尖利的爪子劃斷了懸吊琉璃燈的繩子,巨大的琉璃燈重重地砸了下來,在光滑的地板上碎成了無數個彩色的碎片,這個從娘胎里出來就拖著多病身體的孩子自然是承受不了如此之大的動靜,當即心悸暈倒。冷風依舊嗚嗚地吹著,吹得孩子身上那單薄的里衣獵獵作響。公元964年十月,宣城公李仲宣驚駭成疾,娥皇聞之,病益深。又是一個風雨飄搖的夜,重光端著親手熬的藥坐在仲宣床前,知道小兒怕苦,他特意往藥里放了兩顆糖。窗外,寒風裹挾著驟雨飄泄在泥濘而布滿塵埃的土地上,被浸濕的簾帷不斷地拍打著窗柩,啪啪作響,雨水濺到了仲宣的枕頭上,濺到了重光的額發與臉頰上,還有幾滴甚至濺到了他的眼睛里。“宣兒。”和著雨水的淚從重光的眼睛里流了出來,劃過了他的臉頰,滴落在凄寒的秋風里。“父皇,”此刻,小小的仲宣睜開了眼睛,他看著坐在床頭的父親“母后的病好了嗎?”重光強忍著淚點了點頭,他舀了一勺藥喂進了孩子的嘴里。孩子喝下了這苦中帶甜的湯藥,小小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可愛的微笑,在風雨中,他的眼皮不知不覺地合上了······重光放下了手中的湯藥,輕輕地抱起了床上的孩子,緊緊地摟著那小小暖暖的身體。那一夜,狂風獵獵地吹著,寒雨凄然地下著,重光臂彎中溫暖的孩子一點一點地變得冰冷。仲宣夭亡,娥皇病危,重光亦病,輟朝三日。自此,每當下朝后,重光總寸步不離娥皇左右,衣不解帶,藥必親嘗。是日,重光下朝后,獨自坐在柴房里,一邊批閱著奏折,一邊熬藥。小火不溫不熱地燒著,爐中的湯藥小小地冒著泡兒,窗外的浮云遮蔽了天日,空中什么也沒有,唯余白茫茫的一片兒。當藥熬得差不多的時候,重光起身將奏折放在板凳上,走至爐前,拿起灶上的一個橘子,剝了皮,將汁擠出,灑在藥中,用調羹攪勻。少頃,藥熬畢,重光熄了火,喚來侍從,讓其將奏折送至書房。侍從走后,他舀了一勺湯藥放在嘴邊輕輕地吹了吹,然后嘗了嘗,微微的甘苦中透著絲絲的甘甜,味道和當年他在山舍中生病時,娥皇為他煎的藥一模一樣。淚,不知不覺中滴落。穿越到這個世界,第一個讓他感受到愛和安全感的是母親。除此之外,父親寵他,爺爺疼他,似乎都是因為他那一目重瞳的帝王之相。從小到大,最讓他印象深刻的,莫過于母親將他抱在懷里哺乳,牽著他在地上走路,把著他的小手寫字的畫面······母親去世后,他就經常隱居深山,偌大的皇宮在他眼中好似一座墳墓,外表華麗,里面卻布滿了腐尸與枯骨,遠遠不及前世的孤兒院溫暖。憤世嫉俗的他一直回避著親事,直到他遇見了娥皇。自成婚以來,娥皇一直扮演著他妻子與母親的角色,陪他游山玩水、吟詩作對,替他照顧孩童、打理家室,在他生病時為他煎藥,在他忙于朝政苦于案牘時為他沏一杯茶······如今娥皇病了,他覺得一直在他身邊為他遮風擋雨的大樹倒了。重光端著藥步入瑤光殿,娥皇躺在床上,長長的青絲似一條條枯藤,無力地垂在那繡著鴛鴦的羅衾上。此刻,她面容枯槁,頰上的兩個顴骨高高地凸起。“夫君,”娥皇伸出了包著白皮的手骨,重光將藥放在了床頭,然后坐下來拉著了她的手,她用另一只手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自娥皇嫁入宮門,今已有十年。女子之榮,莫過于此。唯一的遺憾就是幼子早夭,妾亦將遠去,無法報郎君之恩情,看小妹出嫁,寓兒成家了。”“不!不會的!”重光緊緊地抱住了娥皇,一頭扎進了她的懷里,淚浸透了她身上那薄薄的素紗。娥皇輕輕地拍了拍重光的背,取下了手上佩戴的約壁玉環,攤開重光的手,將之放進了他的手心里,然后拿過床頭那把昔日元宗賜予她的燒槽琵琶道:“夫君恩情,娥皇此生無以為報,唯平日佩戴的約壁玉環及昔年所賜的燒槽琵琶,可遺郎君。”重光緊緊地抱著娥皇,像一個幼小的孩子依偎在母親的懷里。那一夜,他又將一首詩在佛前焚燒。悼詩永念難消釋,孤懷痛自嗟。雨深秋寂莫,愁引病增加。咽絕風前思,昏濛眼上花。空王應念我,窮子正迷家。三日后,娥皇強撐著病體齋戒沐浴,接著她穿上一襲素衣,將青絲用銀簪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