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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厲,直直地落在了秦鹿身上,那表情就兩個字:閉嘴。 秦鹿干脆不出聲,往后退了半步,老老實實。 書房內的片刻寧靜,叫一陣春風打破,梁妄瞥了一眼窗外的院落,屋檐上長了幾片青苔,經過春雨滋潤,似乎越發蔥綠。 他捏著書角的手緊了緊,于是道:“你被桃木劍所傷后,本王將你拖了回來,因為你房間太遠,故而暫時將你擱置于本王的房中休息。你既睡醒了,不如趁著天色不錯,將本王那一床被子洗了曬干,還有屋內熏香點燃,門前的東西收拾干凈,院內的花兒也整理整理。” 秦鹿聽他一番交代,不禁牢sao:“我怎么也算是半個病人,這才剛起呢。” “生龍活虎,本王瞧你沒病。”梁妄挑眉。 對于梁妄的吩咐,秦鹿莫敢不從,于是恭恭敬敬道是,從書房出去后路過窗前,她從窗戶朝里看,正瞧見梁妄斜斜地靠在太師椅上,手上的翻著的書換了一本。 他之前一直看的那本并未看完,夾了一片紅楓葉為書簽,就放在了身后隨手可拿的書架上,而此時他看的這本書,分明是幾年前翻過的一本。 秦鹿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這書書封上滿是仙云渺渺的畫,里頭的人物小到叫人看不見,碧藍的封面紙分外顯眼。 幾年前梁妄看見這書,只翻了三頁,說是里頭滿是一堆救人救鬼的東西,什么藥物的用法、符咒之灰的用法,還有黃符療法,看上去像是醫書,用量極為嚴謹,數字一堆,他懶得看。 當時梁妄道:“本王又非大夫,看什么醫書。” 便隨手將這書放在了一旁,幾年蒙塵,從未碰過,今日怎么會想起來翻看了? 秦鹿不解,她這一睡,不解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將梁妄的房間整理好了之后,秦鹿又為他房內點了熏香,掃了他房門前無用之物,收回了玉碗,便去修理院中的花草。 院中花草有許多都是前幾日搬來才種下的,還未完全在泥土中扎根,被大雨一澆,損了許多。 梁妄手里的書看了一半,皺著眉心于心中又默讀了一遍才算記下,便是這些如同醫書一般的書籍,最為叫人頭疼。 他能聽見不遠處房內秦鹿打掃時不時發出的聲響,于是放下手中的書,走到書房門前朝外看,正瞧見秦鹿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把小鐵鍬,一身墨綠蹲在了花叢中。 她背對著這邊,提著裙擺,墨色的長發高高扎了個馬尾,頭上的銀簪是梁妄早些時候從自己的物件中找出,隨手送她的。 小鐵鍬翻著泥土,秦鹿將那些被雨水沖軟了根,倒在地面的花兒又重新種了下去,花叢中有兩株小棵的梔子,才只有人一截小臂高,一株上開了三五朵,也不知是否因為前日下午大雨沖過,原先藏在葉子里的綠色花苞綻放,一朵朵小白花盛開,發著濃郁的香味兒。 那葉子里頭,還有幾枚白綠扭轉的花骨朵兒待開。 秦鹿見這兩株梔子花開得好,原本好好長在院里沒有歪倒的,卻被她挖了出來。隨后她找來了兩個花壇,一一種下后,便將這兩株梔子花清洗干凈,一株放進了梁妄的房內,一株捧著,正朝書房的方向走來。 與梁妄對上視線時,秦鹿一笑,梁妄見之,頓了頓,翻了個白眼,也不知是在欲蓋彌彰什么。 不過后來,在秦鹿的記憶里,任憑一處一年都難得落雨幾回,梁妄也再沒開壇求雨過了,秦鹿以為他嫌麻煩,怕自己又被雨水淋得落魄,實則梁妄自己才知曉,那短短的開壇求雨過程中,他不知手抖了幾回,也想過若自己失敗了當如何。 春日雖雨多,那幾日卻艷陽高照,雨沒求來,秦鹿永眠,他又是否會惋惜?會不舍? 索性他求得了雨,救了秦鹿,但那一刻鐘的心焦,梁妄再也不想體會。 且后來的許多年里,秦鹿也很少見梁妄祭出桃木劍,即便有時有些鬼的確難纏,但他寧可費些功夫。 無有齋書房內的書,他沒再挑剔著看,拿到一本便是一本,看完了才放下,若是碰見那些救人救鬼的,總得復看一遍,加深記憶。 饒是這些平日里的生活瑣碎中,梁妄改了其中一兩樣原先的習慣,卻也未變過與秦鹿之間的相處。該發火時照常發火,該生氣時也會生氣,還得秦鹿好聲好氣地哄著才行,等回頭哪日不爽了,嘴上似帶了刀,說得秦鹿幾乎怒發沖冠,要與他拼命。 也就是裝腔作勢與他拼命,秦鹿知曉,若是拳腳刀劍,梁妄不是她的對手,但梁妄畢竟是道仙,手里掌握著天下眾鬼的生死之法,他折騰人的手段,遠遠不止一條,秦鹿只能順之、應之,偶爾氣急才頂兩句嘴。 再后來不知哪一次搬家,秦鹿雇來收拾東西的人手腳不利索,將放在梁妄書房內的金鑲玉花瓶打碎,那人也怕,跪在秦鹿跟前連連磕頭。 他一把年紀,七十好幾,秦鹿看著可憐,索性那金鑲玉花瓶與梁妄書房內的陳設也不符,眼前之人沒幾年活頭,她氣歸氣,又能拿對方如何呢?干脆還是讓那人將花瓶的碎屑收拾了去,只是這一趟搬家的費用,她不給了。 搬了家之后,梁妄進書房瞥見書桌上的花瓶換了一個,隨口問了句金鑲玉的那個去哪兒了,秦鹿見門外老頭兒還在收拾東西,怕梁妄責怪于他,于是說:“我覺著那花瓶與主人書房不配,收起來了。” 梁妄只是微微抬眉,哦了一聲,也沒何反應。 秦鹿知曉,他從來也不在意這些東西,無有齋內凡是吃的用的,一切都是秦鹿布置,梁妄只負責在里頭添一些自己的審美。 之后的花瓶,再也沒出現在梁妄的書桌上過,他沒過問,秦鹿也就漸漸忘了這些。 春去秋來,不知過了多少寒暑,當年他們在謝府無意間救下的小孩兒,成了一心向道,想窺長生不老的道士,因知曉梁妄愛茶,故而在卓城設了歡意茶樓,給自己改名謝盡歡,幫著秦鹿與梁妄做一些瑣事。 從孩童,到少年,從少年,到青年,再從青年到中年,中年之后又老年。 天賜百年后,經歷了一些事,不過短短數十載,謝盡歡沒與他爹一樣,終日沉迷煙花柳巷被財色瞇眼,他孤身一人,活了一世。 直至大宣王朝成立,漸漸恢復了國泰民安的生活后,那些塵封于時間長河里的過往與經歷,早已被秦鹿與梁妄拋于腦后,平日里不曾想過。 恐怕是因為昨晚一夜春雨嘩啦啦落下,梁妄出門去玩兒聽書入了神,歸來時天已黑,他沒帶傘,跑回無有齋渾身濕透,顯出了幾分狼狽,秦鹿見他這模樣總覺得似曾相識,故而晚間被他抱在懷里,出了一場薄汗,沉沉睡去后,于夢中,當年畫面再現。 一夢東方初白,下了幾個時辰的雨才漸漸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