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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那個名為波夫曼的向日葵畫家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

分卷閱讀9

    這殘破嘶啞的聲音驚到的似乎不止他自己一個人。希瑟斯的另一只手在他的喉部安撫地移動了幾個來回。

“你哭什么?”希瑟斯說,聲音里仿佛帶了些莫名的笑意。“當我認識到我無法改變過去后,我卻又意識到這不至于絕望——因為我仍有能力改變現實。‘生死不能被憑空改變。’我過去對你這么說。但辦法總是有,譬如你這樣的普通人利用魔法道具,消耗自己的命去挽救一個生命,而這對于我來說就簡單更多了。你看,我甚至不需要什么魔法道具。”

波夫曼的眼淚順著青年的手指不斷地流下來。

“我只需要策劃一場我自己的夕陽,在現實中把生命力燃燒給你——我比你強大太多了。我會成功的。”

波夫曼感到希瑟斯擋住的光芒正在逐漸減弱,仿佛夕陽耗盡,而這個世界在漸漸地回歸到它自己的黑暗里去。

“在我還未蘇醒的時候,我的種子就被風送到了遠處、被鳥兒銜到遠方,我聽過各類的故事與傳說,看過各種各樣的人與盛景。死亡是最尋常的。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太多人死去了,所以我從前想,我也應當習慣你的死亡……”希瑟斯在波夫曼身后輕微地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你去那個我從未真正到達過的世界生活吧。”他貼在波夫曼的耳側說。“不要哭啊。也許在你走過的某一個地方,向日葵再度綻放的時候,我就會回來了。”

希瑟斯的聲音越來越輕。等到波夫曼感覺不到眼皮上的力量時,青年的身影已經消隱不見。他這時候才能動彈——他遲遲地感受到了手臂與腿部充斥的新的活力。他就像一個初學步的人一樣,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到原本的花田邊。

那朦朧的黑暗里,沒有那些茂盛的向日葵,有的只是一地灰燼。

他忽然在那一片泛泛的灰燼里摸索到了什么東西,他將那張紙拎出來,費力地辨認著上面的圖案。

那是陽光下站立著的、滿臉微笑的青年。

“‘我想,你大約只是愛著你它們在你心中的樣子,然后把它投到筆下……’你曾經這么形容過我的作畫的理由。”波夫曼默念道。“……你是對的,希瑟斯。你什么都明白。”

這一天,是青年無數次時間跳躍的起始點,是他燃燒生命、干擾時間流動的一天。當這無比漫長的一天過完之后,時間的法則必將對它進行修正;所有對這極其混亂的一天保留記憶的人,他的記憶都將被這鐵律蒙蔽。

作者有話要說:  注:Hethus(希瑟斯)實為Helianthus(向日葵學名)。

☆、十四:0

波夫曼在一個正午醒來。

他有點詫異自己為什么睡了這么久。他以往的安排通常循規蹈矩:在清晨蘇醒,用溪水洗漱一番,撿點野果充饑,作畫。

他在田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田地里荒蕪的景象令他有些難抑的訝異。

“我曾經似乎非常喜歡過這里的向日葵。”波夫曼喃喃自語道。“可是這里已經沒有向日葵了。”

他的畫板支在不遠處——他忽然想不起昨天畫了什么,便走到那里看了過去。

畫板的正面歪歪斜斜地夾著一張畫,上面的金色晃到了他的眼睛。

“向日葵。”他費解地說。

他又望向那片荒蕪的田野。一個念頭在他腦海里生發出來。

“我待在這里太久了,也應該到別的地方去看一看……”

他這么想著,取下畫板,把畫凳與畫架都留在了原地。他大步朝城市的方向走去,畫板負在背上。忽然,在一陣風吹過的時候,他聽見身后嘩啦啦的響聲,意識到是有些夾得不牢的畫紙從畫板背后跌落了,于是轉過身打算撿拾。

他知道那些會是什么。他知道他的畫夾背后夾著許多充滿著向日葵的畫。

但地上鋪開的那些畫紙還是令他感到驚訝——它們上面最少的向日葵只有寥寥數朵,且筆觸溫柔。它們幾乎不像是被刮落的一樣,有序地列在一起,每一張都展開一角,形成了一個漂亮的扇面。

他忽然在這完好的一輪里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入侵者,手指幾乎是無意識地顫抖著,伸向那一張大相徑庭的畫,將它輕輕地拾了起來。

畫上的青年一頭耀眼的金發,栗色眼眸里倒映著細碎的光芒。他在陽光下站立著,神色溫柔,滿臉微笑。

☆、十五:???

新歷1013年,浦國的一個城鎮上。

長達十數年的戰爭已經平息良久,小鎮又恢復了欣欣向榮的熱鬧景象。

今天波夫曼正好路過這個地方。他的臉龐絲毫不顯老,要是讓人評價一番的話,人們大約都會說,這個背著畫板、總是在旅行的畫家最多不過三十歲。

時處盛夏的清晨,太陽遠未到它最毒辣的時候,集市上卻早早地便人聲鼎沸起來,穿著鮮艷色彩衣服的農婦們在兜售自家的果蔬,健壯的小伙子在叫賣著一些皮革制品。波夫曼從這樣一片人潮中穿過,目光忽然被一個攤位上的金色吸引了。

那個攤主戴著草帽,面孔沉在陰影下,教人看不清楚面貌。

波夫曼駐足在他的攤子前,毫不在意熙熙攘攘的人流在他背后擁擠而過。

“你的攤位上只有向日葵。”波夫曼不知道自己的聲音為什么聽上去比以往激動很多。“你是打算拿它們來買嗎?”

攤主發出了一聲笑。“不。它們都是非賣品。不過如果你想要,我會把它們都送給你。”

波夫曼從那人清亮的嗓音中意識到,這人比他想象中的年紀要小。

說起來,現在還只是清晨,這家伙為什么要一直戴著草帽呢?

正當他這么想的時候,他看到面前那人舉手將草帽脫下,一頭金發從那里露了出來,有些亂蓬蓬的。那個青年笑嘻嘻地拿手揉了揉頭發,走出攤位來。

波夫曼想起很久以前,他離開那個海島的時候,也是這么把畫架與畫凳留在了原地,便毫無顧忌地向前走去。他本以為自己的記憶離那段時期早已塵封許久,卻被青年的一個動作莫名地勾起了回憶。

青年一手捧起攤位上的向日葵,一手向他伸了過來。

“很高興見到你,我叫希瑟斯。”

他的手聽憑本能,緊緊地與金發青年交握。像是一個受凍許久的人,忽然發覺自己能嗅到陽光的氣息。

“我也一樣。我叫波夫曼。”流浪了多年的畫家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