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你，不合適，我知道的。

他神思通透得近乎自虐，他意識到他喜歡周澤楷的同時，也意識到喜歡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男性后輩是在跟自己過不去，是在給對方增添煩惱，唯有順其自然。

周澤楷當時沉沉浮浮地混過去了，后來細想之下忍不住驚訝，他驚訝自己沒什么深層的不適反應，照理說，不嚇掉半條命也得惡心掉一地的雞皮吧——他活了小二十年從不覺得他的性取向成謎。他拒絕了葉修，但他接受了葉修喜歡他這個事實

就像他拒絕葉修時，直接表現出大哥你好我是直男請不要互相關照不是更立竿見影？周澤楷想過，可說不出口。在他心中，和葉修惺惺相惜的知己情義占據了上風，他不能說出那種話來把葉修襯得像個怪物，他也絕對相信葉修可以自行處理好這個問題。葉修是個聰明人。

說歸說，豁達偶爾也免不了停服維護。

周澤楷手持遙控器對著機頂盒，頻道跳到XXTV10，電視里播著X家講壇，正在聲色并茂的講著我國男風歷史悠久，戰國時代的龍陽君與魏安釐王如此這般。

周澤楷略微窘迫地偷瞄了一眼倚在床頭閉目養神的葉修，自己反而像被戳破心事似的，趕緊換臺。

全明星集訓的最后一天不再訓練，一伙人照原定計劃，進行四國邀請賽宣傳片的拍攝。

為了方便，拍攝地點就定在榮耀聯盟總部大樓的訓練室里。榮耀職業聯賽誕生十年之久，這個訓練室第一次承載了職業選手走出國門的夢想，再也合適不過。隔壁再空出一間屋子，布置成臨時攝影棚，拍拍硬照就齊活了。

宣傳片擬定的內容很簡單，跟廣告追求的浮夸勁爆抓眼效果不同，力求返璞歸真，最大限度還原各職業選手的本色。

國家隊隊服一穿，淡妝一描，燈光一打，直接上陣。動作也不需要經過專人設計，只要坐那展現出專心致志打榮耀的場面就可以了。臺詞更節約，就是各人自我介紹，姓誰名啥來自哪個戰隊職業ID是那個誰家的小誰。

如此質樸如此洗盡鉛華的宣傳片就是最有力的宣傳，我們不是去作秀的，我們用實力說話。

這種程度的拍攝對這些上鏡慣了的全明星來說簡直是張口就來抬腿就走。各位選手挨個拍完挨個收工，回去酒店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一早飛回各自戰隊。

周澤楷是副隊長，拍攝內容稍冗長，倒數第二個完事，葉修是隊長，拍攝內容最冗長，最后一個完事。

周澤楷和工作人員吭哧了半天，互道辛苦和加油，他探進門口張望了一眼，看到葉修那邊也快結束了，就在片場找了把椅子坐下等他。

由此看來，周澤楷和葉修的相處模式還和原來沒啥區別，只是有些事心照不宣而已。周澤楷確實是在用這份“不計較”的尊重回應葉修那份“不得寸進尺”的尊重。

葉修打著哈欠打著晃走出來，一副去了半條命的樣子，見周澤楷坐那等他，便蹭到他旁邊的椅子坐下。

“很累？”周澤楷問他，他看葉修吊著眼皮，渾身軟綿綿，狀若無骨，施展開無影手翻遍幾個口袋摸煙。

葉修摸不到煙，臉色更垮，這才想起身上的衣服是聯盟為了拍攝宣傳片新發的隊服，他的煙和打火機留在賓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了。

“快走小周，再沒煙就真的很累了?！?/br>
尼古丁缺乏癥暫時壓下倦意，葉修說著，先一步站起來往電梯走。

周澤楷緊跟在葉修身后，走路時思緒難免有些脫出，脫出到他兩天偶爾會想起但怎么也想不通的問題上，明明只有摸到榮耀和煙會格外精神可以說脫胎換骨的葉修，怎么會對他產生喜歡這種感情。

周澤楷從沒喜歡過別人，他想不通，想不通就更想知道，但是他怕破壞眼下這種平衡。

他沒有意識到，當他為葉修喜歡他這件事而費時時，也就沒什么平衡可言了。

夕陽西下，街邊已是華燈初上。

葉修趕到聯盟大樓對面的街邊彩票亭，買了一包煙和打火機，迫不及待地點上。周澤楷靜靜地站在他身后，不去打擾，等著他先過陣吞云吐霧的癮。

盛夏翻滾的熱浪抵過煙絲熏出的一圈熱氣，一根煙很快燃掉半根，葉修摸著肚子問周澤楷，“小周，餓了么？”

“還行?！敝軡煽氡硎静恢蹦懵?。

葉修用眼神傳遞了不滿，“真不上道，難道你不該請一直照顧你的前輩吃頓最后的晚餐么？”

周澤楷低頭一笑，“……好。吃飯，我請客?！?/br>
兩個人懶得逆暑而行，就近在旁邊擺起的一串大排檔尋找吃食，撿了家客人最多的進去坐下。葉修有云，人多的地方東西賣得快，新鮮。周澤楷全交由葉修做主吃什么，葉修點了兩份爆肚和一堆烤串。

“咱喝點酒？”葉修拽過餐巾紙抹著桌子。

“不喝。”周澤楷不知道是想起喝趴的苦痛經歷，還是對一杯倒膽敢邀酒不屑一顧。

“怕什么，就點一瓶，我喝五分之四杯，剩下的你喝。”

周澤楷拗不過他只好點點頭，葉修樂呵呵地抬手招服務員上一瓶啤酒和兩只杯子。

不一會兒，菜陸續端上桌，葉修看樣子是真餓了，悶頭就吃，邊吃邊“嗯嗯”著點頭，算是在夸味道還不錯，反倒是剛才說不喝酒的周澤楷，一筷子也不動，倒了一杯酒，小口小口啜著。

冰鎮啤酒下肚的唯一好處是涼意消散了周身蒸騰著的暑氣。

葉修吃了一陣，停下筷子，拿起面前的空杯子，伸到周澤楷面前，搖晃搖晃，示意他給他滿上，周澤楷就真給他倒了約摸杯子五分之四的量。

葉修打趣他，“幸好你不是張新杰，要不然非得量精準了才給我。”

葉修跟周澤楷碰了杯，喝了一小口，捻起筷子在菜的上空比劃，“小周你別光喝酒啊，吃點菜墊墊，省得胃又不舒服了?！?/br>
周澤楷聽話地舉起筷子，還沒等夾菜又放下，他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看著葉修滾著汗珠的鼻尖，對他說，“前輩，對不起?！?/br>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說是道歉，也聽不出歉意和不安來，更像是一種禮貌。

葉修一愣，也停下筷子，不摻任何情緒的目光迎向周澤楷被路燈恍著變了色的臉。

葉修等嘴里的食物咽下，挑出一根煙，點著，他只抽了一口，就把煙夾在手指間，夾煙的手背托著下巴，周澤楷也像葉修看他那樣的看著葉修。

周圍的各種雜音被分割出去，世界只剩了葉修和周澤楷兩個人。良久，葉修才說，“這可不像你。”

如同以往經歷過的很多場合，周澤楷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只好笑了笑。

“你是不是有個叫一槍穿云的里人格，沒事干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