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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為何還一直忍耐著不出手?” 裴勍伸手將她的碎發別到耳后,“所謂為君之道,表象隱忍,實則顧全大局。勇毅王府盤踞北疆多年,掌大齊四分之一軍權,眼下皇上已經不復春秋鼎盛之年,太子尚未登上大寶之位,若此時朝綱大亂,定危及國本民生,今朝皇上將萬怒化作一忍,選擇不動勇毅王府,可保北疆安定數十年,雖不是什么良策,卻是仁策。” “再者,勇毅王府有收服高蘭國的功勛在身,皇上若貿然出手鎮壓,便留了個忌憚功臣的名聲,白白授人把柄。想來,也只有等勇毅王府舉旗造反大旗那日,三軍鐵騎才能名正言順地討伐亂黨,誅殺反賊。” 薛亭晚對這些政務只知一二,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人心詭譎,聽裴勍寥寥提點了幾句,頗有豁然開朗之感,略一想,心中漫上幾分擔憂,她仰面看他,眉眼間縈繞了幾分憂愁,“淳郎手中也還握著兵權呢,若懷敬真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到時候刀劍無言,干戈無情,淳郎豈不是也要披甲上陣?叫我如何安心!” 兩人俱是沐浴過,她一襲輕紗小衣,身上香云繚繞,就連發梢都染了氤氳甜香,那兩彎遠山眉,一雙含波眼,正波光盈盈地凝望著他,眸光里一寸一寸,皆是揉碎了的深情和愛戀,直看得他熏神染骨,心頭大動。 裴勍撫上她的鬢發,俯身在那櫻唇上印上一吻,“為人臣者,自當為君解憂。生于太平,便隳肝瀝膽,盡忠報國;生于亂世,便扶危定傾、理亂興治。” “阿晚,我若連這蒼生涂涂都護不住,談何護你。” 薛亭晚一愣,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四目相對了片刻,一雙溫涼玉臂環上他的窄腰,她的聲音輕柔,卻擲地有聲,“淳郎,若真有那一天,我不要做你的累贅——我要做你的臂膀。” 她直起身子去碰他的唇,目光清亮,滿是堅定,“我不要永遠被護著、永遠躲在你身后——我想和你并肩而行。” 帳中未點明火,只留兩三只燭光,大紅紗幔重重掩映,照的一室曖昧紅光。 裴勍垂眸望著身前之人,俊臉隱匿在昏暗燭光里,眸色隱隱不定。 唇間的觸感溫熱又纏綿,過了半晌,他猛地伸了雙臂,把人緊緊按在懷里——力道很大,幾乎要把她揉到骨血之中。 他的聲線清潤低沉,微微帶些顫音的回應她,“好。我們并肩而行。” ☆、第109章紅顏一怒 八月初八, 宜遠行,宜出嫁,乃是欽天監卜出的良辰。 懷敏郡主遠嫁和親塔爾特,事關兩國邦交, 更事關大齊福祉。 依著和親的先例, 懷敏郡主需提前一日進宮, 被獻慶帝封晉封為公主, 翌日從內宮里以公主之身出嫁。 薛亭晚下了馬車,被內侍公公引至柔安殿中, 這是懷敏下榻的寢宮, 也是今日懷敏要出嫁的地方。 德平公主早就帶著宮人嬤嬤在此翹首以盼, 望著薛亭晚走進了, 歡歡喜喜地拉著她一同進殿,“阿晚,快快進殿, 就等著你了。” 今日懷敏出嫁, 負責梳妝打扮的是太后宮里上了年紀的老嬤嬤,送花轎的全福人是朝中有頭有臉的命婦,至于那一百多擔聘禮, 更是獻慶帝從國庫里撥出來的。 這場婚事十分受獻慶帝重視, 然而勇毅王府作為懷敏的娘家, 竟是沒有派任何人前來為她送嫁。 德平公主嘆了口氣, “別提了, 就連昨日懷敏冊封公主之禮, 勇毅王府都沒有派一個人來,今日一早,父皇打發人去勇毅王府請了兩次,不料那懷敬是個冷血無情的,只道‘王府尚在喪期,本王不便出席喜事,懷敏嫁到塔爾特便為塔爾特之婦,勇毅王府百年忠烈,自然不能和塔爾特人有過多牽扯’,真真是氣煞人也!” 薛亭晚搖了搖頭,“世上竟然有這樣的哥哥!罷了,懷敏今日一嫁,逃離了這利欲熏心的兄長的手心,也算是得了后半輩子的自由。” 德平笑道,“不錯,我瞧著,那塔爾特的二王子律琰對懷敏真心的很,如今律琰成了儲君,想必懷敏嫁過去之后不久便會成為汗妃,以后再也不用看人冷眼,再也不用被懷敬當做籌碼一般送來送去!” 薛亭晚笑著點點頭,又聽德平道,“阿晚,宛老太太最近可好?皇祖母時常念叨,盼著宛老太太能進宮一敘!” 薛亭晚笑道,“祖母一切安好。祖母在京中呆了大半年,已生歸心,再加上舅舅從余杭來信催了兩三回,準備下個月啟程回余杭去,昨兒個祖母還說,臨走之前準備進宮向太后娘娘請安道別呢。” 德平點點頭,“到時候,我同阿晚一道去渡口送一送宛老太太!” 兩人說話兒的功夫,已經進了內殿,一位紅衣美人兒正端坐銅鏡之前,被幾位宮人嬤嬤服侍著梳妝盤發。 獻慶帝和皇后已經來殿中探望過,后宮四妃也差人送來了豐厚賀禮。殿中珍寶紅匣羅列,宮人內侍進進出出,幾位做儐相的貴女在此陪侍,人人皆是面帶笑意,喜慶非常。 薛亭晚被殿中的意氣洋洋感染了,指了入畫奉上六匹朱紅織金的百鳥朝鳳的緞子布匹,笑道,“今日公主遠嫁,我沒什么可送的,就送上幾匹錦緞,恭祝公主像這錦緞上的鳳凰一樣,在塔爾特自在翱翔。” 那朱紅織金錦緞上,金線若隱若現,日光映照下,更顯得金光粼粼,百鳥鳳凰仿佛振翅欲飛。 懷敏回頭,笑著起身行禮,“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你偏要呈口舌,在真公主面前打趣我。” 說罷,她沖德平公主福了福身,德平亦是一笑。 “哪里是打趣了。” 薛亭晚上前,輕輕將懷敏按在銅鏡前,示意宮人們繼續為她梳妝,“塞外風光太過迷人,二王子律琰太過情深,我擔心你樂不思蜀,忘了我們這些大齊姐妹,還另外為你挑選了個廚子,安置在你陪嫁的仆婦小廝中。日后到了塔爾特,你若想家,吃一口大齊的酒饌飯菜,便能想起我們一些!” 懷敏聞言,眼眶已經泛起淚光,她點了點頭,要起身道謝,卻被薛亭晚制止了。 德平公主也道,“此行一路天高日遠,塔爾特的風土人情和咱們大齊大不相同,禁廷中有位宮人嬤嬤,曾伺候過先帝后宮的塔爾特嬪妃,頗為熟悉塞外風物,我將她尋了來,你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貴女們紛紛奉上賀禮,江含霜也叫人呈上一只紅木匣子,只見匣子里放了幾本冊子和一只瓷瓶。 “這幾本冊子是歷代名家的山水繪本,這瓷瓶里裝的是京城如意湖畔的一抔黃土。公主此行一去塔爾特,歸期遙遙,公主若是想家,便看一看畫冊上的大齊山水,聞一聞這瓷瓶里的大齊黃土,望能聊表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