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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的反應(yīng)太大。……還有,謝謝你,給我安排這么好的病房。”顧長希站起來,走到床邊。“……你發(fā)語音短信的時候,已經(jīng)知道自己得病了?”“……”容磊不說話。燈光不甚明亮,兩人的剪影在要亮不亮之中,模糊不明。“……綁架那會,你說我耍帥,……你現(xiàn)在算什么呢?”“……我抱著僥幸心理,如果好了,什么事情都沒有;……萬一有事,至少,我留給你的印象,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容磊緩緩說。停了一會兒。顧長希的聲音,“……你恢復(fù)記憶了么?”“……想起了一些,但不全。”“……第一次見面,我救了你;第二次見面,我救了你;”顧長希彎腰,撐著床沿,“容磊,這一次,我也一定可以救你。”“……”容磊失去語言能力。他要以雙手捧住心臟,因它太過驚動。第二天。容磊知道顧長希去機場接的是何方神圣了。來人是M國乃至世界上負盛名的腦科專家。驚訝的不只容磊,還有小九和木頭。秘書充當(dāng)解說:顧家和顧氏的慈善基金組織,多年來一直有份資助各種慈善項目,和多國醫(yī)科專家交好。灰暗的前路,似乎明亮了起來。64.也只是“似乎”而已。就連顧長希,也太樂觀了。豪言壯語,必須屈服于現(xiàn)實。而現(xiàn)實是,新藥在容磊身上沒起太大作用。有時候疼痛襲來,容磊身上一道一道青筋突起,整個人以難以想象的姿勢彎曲,他死命咬著毛巾,企圖與病魔對抗。每每在緩解疼痛的藥水幫助下,他才慢慢回復(fù)正常;而他的衣衫,已經(jīng)濕透。饒是有名醫(yī)助陣,他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是要在一旁看著病榻上的人受苦而無法幫助絲毫?xí)r,人才會清楚,生命到底有多脆弱,而自己到底有多渺小。容磊犯病抽搐時,顧長希不自覺想上前,卻因沒受過訓(xùn)練被醫(yī)護人員攔住。他不在那場戰(zhàn)爭的范圍內(nèi);他只能在外圍眼睜睜看著,對方的生命在自己面前,一點一滴地耗盡。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地球還在轉(zhuǎn)動,算不得天大的事情。但倘若那個人是你眼前的人,是你在乎的人——確實要承認,容磊是他在乎的人。他對他的在乎,比自己想象的要久得多,多得多。容磊安靜下來后,病房里如同戰(zhàn)后廢墟一般,死寂。所有人都覺得累。心累。無力感大片大片漫過心頭。顧長希走近,看著容磊。后者的頭發(fā)之前掉光了,只剩青茬,加之臉色蒼白,像久不放風(fēng)的犯人,帶著不祥。裝了設(shè)備的小房間,成了顧長希天天使用的書房。日常工作的處理,不是通過電話會議、連線視頻,就是秘書兩地奔波。不到十分必要,顧長希不會離開醫(yī)院。對此,外界有所察覺。謠言四起,董事會也頻頻逼近打探。這天,專家檢查完容磊的身體,“我建議,進行手術(shù)。”“……成功的幾率?”顧長希問。專家回答,“我只能說,不大。但凡事皆有可能。”病房里一片沉默。“……手術(shù)吧。”容磊開口。“可是……”小九想讓他再考慮考慮。這是風(fēng)險非常大的手術(shù)。藥物不治本,尚且可以讓人茍活一段時間;若手術(shù)失敗,那一切就馬上結(jié)束了。“……我們再想想。”顧長希說到。“可以,但時間有限,請盡快做決定。”專家道。醫(yī)護離開后,“手術(shù)”二字并未再提及。仿佛不說,這個問題就不存在。第二天。容磊往窗戶的方向轉(zhuǎn)頭。他維持這個姿勢,坐了很久。顧長希時不時從書房出來,見他一直這樣,心里明白他要下定決心了。果不其然,小九從廚房出來后,容磊對他說,“……讓大叔和信庭來見見我吧,在手術(shù)前。”小九大驚,手里的湯差點端不穩(wěn)。他扭頭看顧長希,希望后者表示一點異議,但顧長希并未開口。小九再看回容磊,對方神色中帶著堅定。容磊為自己下了生命的賭注。“……”小九放下湯碗,不情不愿地到外面打電話。容磊知道顧長希在不遠處,便露出一個微笑,“天氣預(yù)報說這幾天天氣會很好,……有空你帶我出去走走吧。”良久,顧長希回答,“……好。”大叔很快來到。他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模樣,容磊是看不見了。“……容磊?”目及對方的現(xiàn)狀,大叔忍不住一驚。“是我。”容磊笑了笑,“我有收到你的郵件;謝謝你,替我看著花場。”這個時候,說這樣意味不明的話,總會讓人心驚rou跳。“說什么謝謝!”大叔有點生氣了,“趕緊病好回來!”“嗯。”容磊點點頭。大叔想起之前說“學(xué)成歸來再種向日葵”時,容磊也是這么點頭回應(yīng)的。敢情那時候?qū)Ψ揭阎雷约旱牟∏椤?/br>“你這家伙!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大叔是個漢子,但他內(nèi)心溫柔無比,此情此景,他說著兇狠的話,表情卻像個快哭的小孩。“好。”容磊微笑應(yīng)道。65.第二天臨近傍晚,太陽光沒那么強烈的時候。顧長希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容磊,來到田壟上。是花場的空地。容磊吸了一口氣,神情愉快,“泥土的味道。”顧長希站在他旁邊,看著眼前,只覺蒼茫一片。土地灰蒙蒙,未曾開荒,顏色一塊深一塊淺,像原始的戰(zhàn)場,滲了血。但在容磊這里,此處明媚溫暖。“明年這個時候,定會開滿向日葵。”容磊閉上眼,講述腦海里的景象——葵花綿密似海,葉片隨風(fēng)起伏翻出陣陣綠浪。捉迷藏的孩子們竄入其中,笑聲時近時遠,時輕時重,間或在花間露出一張?zhí)煺嫘∧槪諝饫秭畷r色彩斑斕四濺,驚艷了一抹時光……顧長希一邊聽,一邊看他。容磊戴著線帽,側(cè)臉青白得近灰。他的睫毛原來這么長,在一閃一閃。“死”這個字眼,實則不是一個動作,而是一個過程。它是一個,親身經(jīng)歷一個人失去另一個人的,過程。以為是電光石火的事情;其實無比緩慢,緩慢到足以意識過往所錯失的每一個細節(jié)。容磊還在說。他似乎要把所能想到的用于描繪美麗景象的詞語都用上。他這么用力地表達,好像明天就沒有機會再說。“容磊,夠了。”顧長希開口打斷,語氣里帶一絲不善,“我們回去吧。”“……”容磊頓一頓,最后,點點頭,“嗯。”殘陽如血。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