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陳鋒x蔣凌番外六
二月還在冬末春初之時,天氣寒涼。蔣凌身攜細軟,快馬加鞭,一直往蔚海關的方向趕,越往北,風越冷越大,呼呼地刮在臉上,刀割似的。他這一路受了不少苦,畢竟是第一次出京城,還一個人跑來這么遠的地方。因為戰爭,沿途有不少流民,有人見他身背細軟,便心生歹意,妄圖謀財害命。蔣凌雖是首次出門,但也知人心險惡,好多次都機警地化險為夷。就這么走著,終于到了蔚海城。蔚海城作為阻隔敵軍的重要關卡,守衛較為森嚴。不過這是南城門,比不得北城門那邊烽火狼煙。蔣凌經過守衛的例行檢查,牽著馬進了城,城內的狀況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但依然能夠從街上老百姓的神情中看出,戰爭,已經奪走了他們的希望。蔚海城不算小,南城門和北城門相距較遠,天色已黑,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在城中尋處客棧,住上一晚。因為是邊境之地,所以蔚海城里行商比較多,什么樣的人都有,要不是蔣凌在進城之前,故意將自己弄得臟兮兮的,說不定早就被不少人盯上了。但他再偽裝,也抵不住手上牽著一條馬。在這地方,馬匹是相當值錢的。蔣凌讓店伙計將馬牽下去,要了一間上房,叫了兩個菜,填飽肚子后,讓伙計撤掉餐盤,然后脫掉褲子,坐在床上,彎腰瞅著自己的大腿內側。這些天不間斷的騎馬,腿上早已磨破了,幸好他早有準備,帶了幾瓶傷藥過來,要不然他一定會在半路耽擱了行程。從瓶子里摳出一點藥膏,藥膏中有一絲清淡香氣,抹在傷處,極為清爽,疼痛感漸消。抹好了藥,他便穿好褲子,鉆進被窩,想著陳鋒,慢慢睡過去了。半夜時分,他被一泡尿憋醒,結果發現房間里根本就沒有恭桶,便只好穿上外衣,頂著夜間的寒冷,跑去尋茅房。茅房在客棧后院里的角落處,他都快憋不住了,拉開門就進去舒爽了一下,一通下來,只覺得神清氣爽。抖了抖小兄弟,穿好褲子,正要出茅房,就聽見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他手一頓,屏息凝神。不是他多心,而是他聽出來者不是普通人,有一定功夫底子的人走路方式和常人有略微不同。那人在一個拐角處停了下來,蔣凌等了一會兒,發現他依舊沒動靜,茅房的味道又太難聞,他便忍不住想要出去了,可就在這時,另一個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跟先頭那人會合了。兩人開始竊竊私語,蔣凌離他們不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隱約聽到“馬匹”之類的話。不會是偷馬賊吧?蔣凌頓時火冒三丈,想著主意要整一整這兩人。那兩人交談了一會兒,便各自回了客棧,想來是假借上茅房偷偷過來踩點。蔣凌靜悄悄回了屋子,躺在床上睡不著,想著明天有什么法子先下手為強。他打開抱在懷里的包袱,找出一個碧色小瓶子,在心里冷笑了一會兒。翌日一大早,蔣凌就醒了,他穿戴整齊,來到客棧大堂,這時候還沒幾個人,跟睡眼惺忪的伙計要了一碗粥和幾個包子,一個人慢吞吞地吃著,順便注意著堂中的動靜。那兩個人不在。“小二,你過來。”他招了招手。店伙計過來之后,笑問:“客官,您有什么吩咐?”“我問你,昨日住店的可有兩個人一起的?”如今在打仗,客流少了不少,來住店的本來就沒幾個,伙計記得很清楚,昨天沒有兩個一起過來的人,他搖了搖頭。“我知道了。”蔣凌喝了一口熱粥,心道:那兩個人既然認識,但又故意不住一起,晚上還偷偷摸摸相會,一定有鬼,不管是不是要偷他的馬,他都要讓他們好看。不一會兒,樓上的住客陸陸續續下來,蔣凌耳朵微動,其中兩個人的腳步聲有些熟悉,定是昨夜那兩賊人無疑。兩人沒坐在一起,分別要了早膳,蔣凌瞄著伙計的動作,等了一會兒,見他端著盤子出來,往那兩人方向去,他便起身裝作與伙計相遇,而后扯住他,睜著一雙純真的眼睛,吩咐道:“我要去樓上歇會兒,你給我燒壺茶送上去。”伙計笑著點點頭,“好嘞!”蔣凌回到房間,將他的細軟收拾好,然后靠在床上,聽著堂下的動靜。過了一會兒,原本安靜的樓下頓時喧鬧起來,店伙計的聲音最大,他一直高喊著找大夫找大夫,蔣凌等一會兒,這才打開門,下了樓,行至伙計面前,“我的茶呢?”伙計哪還管得上茶?店里都吃暈了兩人,他還要處理呢!“這位客官,實在對不住,店里出了一點事,您若是渴了,桌子上有剛燒好的茶,請自取。”伙計說完就將還在睡覺的掌柜叫醒,掌柜聽說出事兒了,連滾帶爬起來,跑到大堂,就看到昏倒在地、口吐白沫的兩人。“這是怎么回事?”他瞪圓了眼珠子,“請大夫了么?”伙計連連點頭,“已經讓人去請了!”蔣凌坐在一旁,觀察著昏迷不醒的兩人,越看越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兩人個頭都很高,骨架很大,外形看起來比較粗獷,有一定的武功底子,半夜卻偷偷摸摸會合交談,明明認識卻要裝作不認識,實在有問題。在這個戰事頻發之際,就更令人奇怪了。“伙計,你認識他們不?”蔣凌問道。伙計正六神無主,聞言搖了搖頭,“不認識啊,我也不知道他們怎么就成這樣了。”蔣凌繼續問:“出了事兒怎么不報官?”伙計還沒說話,掌柜的就回答了,“這北邊在打仗,城里哪還有人會管這些事?”“照你這么說,打仗期間,就能隨意殺人了?”“不不不,”掌柜發覺自己說錯話了,連忙糾正,“我的意思是,現在大白天的,狄國有可能會打過來,城里的大人們都過去了,即便去報官,官衙也沒管事的,等仗停了才行。”蔣凌皺起了眉頭,他偷偷在兩人粥里放的藥是有時間限制的,過會兒他們就會醒過來了。一打仗官衙里面就沒人,這好像不太對吧?到底是他孤陋寡聞還是蔚海城風俗如此?他正整理著思路,客棧外邊圍觀的人群就被分開一條道,原來是巡城的士兵過來了。“發生什么事了?”為首的那個軍爺腰間佩刀,神情肅穆,大著嗓門問道。掌柜的連忙解釋了緣由,過后還問了一句:“軍爺今日沒在北門?”那軍爺看了他一眼,“狄國昨夜退兵了,今日可以喘口氣。”圍觀百姓聽聞這個消息,俱高呼慶賀。軍爺沒管他們,徑自走過去,伸手在兩人身上檢查,目光在他們臉上逡巡片刻,而后將其中一人翻過身去,猛地掀起衣領,往下狠狠一拽,就見一個藍黛色的草狀圖案刺在肩胛骨上。“來人!”他招來兩個小兵,神情極為嚴肅,“將他們綁回營中!”“軍爺,這是?”掌柜不明所以。“我要帶回去問話,你有話說?”掌柜自然不敢,只是,“他們畢竟是在小人店里出的事情,小人心中難安哪!”軍爺也覺得很湊巧,緣何這兩個探子會突然倒地昏迷?“掌柜的,大夫來了,大夫來了。”伙計見大夫領過來,見到軍爺行了禮,道,“要不軍爺先讓大夫給他們瞧瞧?”軍爺點點頭,反正人都綁了,跑不掉。大夫掰開兩人的嘴看了看,又聞了聞兩人沒喝完的粥,道:“粥里被下了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店伙計身上,伙計委屈極了,“粥是我端過來的,可是我什么也沒做啊,要說被下了藥,那也是店里廚娘下的吧?”有道理。“廚娘呢?”軍爺問道。伙計去叫廚娘了。蔣凌趁著這個空檔,悄悄問了一下圍觀百姓,“這位軍爺是什么人啊?”“他是曹正曹校尉。”蔣凌點點頭,“那……威遠侯是在這里的對吧?”被問話的中年大漢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打探威遠侯做什么?你不會也是……”“探子”兩字還沒說出口,就聽那廚娘跪地直呼冤枉,曹正正在逼問她。蔣凌想著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能牽連了無辜百姓,于是站出來道:“曹校尉,這藥是我下的,不過沒什么大礙,過一會他們便會醒來。”一直被忽視的大夫頓時點點頭,他想說來著,可是一直沒插上話。曹正銳利的目光射向蔣凌,上下打量他幾眼,問:“你為何要下藥?”蔣凌半真半假道:“昨夜我無意中聽他們說要偷我的馬,我一時氣不過,就想教訓他們一下。”曹正招呼小兵將兩人抬起來,對蔣凌道:“你跟我回一趟軍營。”蔣凌“哦”了一聲,面上沒表現出來,可心里卻美滋滋的,終于要進軍營了!“等等,”他剛跨出客棧,“我的包袱和馬還在客棧里頭。”曹正對掌柜的道:“將他的包袱拿下來,馬就先放這兒。”掌柜的哼哧哼哧上樓將蔣凌的包袱取下來,送他們出了門,這才抹了抹額上的汗。蔣凌跟著曹正幾人,一直往北門那邊走去,曹正他們走得很急,蔣凌大腿內側的傷還沒怎么好,走起來摩擦褲子怪疼的,但也只能忍著,加快了步伐。蔚海城北門附近修建了大量營房,以供將士居住。營房外頭有士兵把守,沒有腰牌是進不去的。進了軍營后,曹正先讓人將蔣凌和探子待下去看守,然后就去稟報守城將軍。彼時,守城將軍范輝正在和陳鋒商量守城事宜。“昨夜狄國突然退兵,實在有些奇怪。”陳鋒緊蹙眉頭,問道,“派出去的探子可有打聽到什么?”范輝搖搖頭,“沒有。”“威遠侯,范將軍,曹校尉有要事稟報。”范輝和陳鋒對視一眼,范輝道:“讓他進來。”曹正進屋后,直接道:“稟威遠侯、范將軍,末將在巡城時候,發現了兩個人,疑似狄國探子。”“什么?”范輝猛然站起來,“快帶我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