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陳鋒x蔣凌番外四
訓練營的日子很辛苦,但在蔣凌心中,卻比往日的鶯歌燕舞要充實得多,而且,有陳鋒在這里,他心情愉快得很。蔣小少爺活了將近二十年,不是沒被別人愛慕過,但那些人一來是看中自己的家世,二來是看中自己的相貌,性格反而排在最后。可是陳鋒不一樣。他是威遠侯,爵位比他爹的都高,孑然一人,人品又不錯,在蔣凌的消息網中,京城有不少千金想要嫁給他,甚至邊關都有不少姑娘將他視為如意郎君,可以說,陳鋒擁有的要比自己的多得多。這樣的人喜歡自己,是個人都會飄飄然,更何況,他也暗存了這種心思。夜涼如水。蔣凌躺在床板上,蘭慎就睡在他身邊,睡相很斯文,但他斯文,其他人就不好說了。這一個營帳睡了二十人,總會有人喜歡睡覺打鼾的,放在以前,蔣凌一天訓練下來,倒頭就睡,也聽不見那些動靜,可是現在,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聽著那些聲音,心里就越發煩躁了,真想過去將那些打鼾的人踹下床去!心里嘆了口氣,他索性坐起身來,悄悄下了床,往營帳外頭走去。谷中安謐非常,涼風輕拂而過,原本還有些困倦的腦子頓時清醒過來,他靜靜走到溪邊的草地上躺下,聆聽溪水潺潺,仰望繁星點點。剛入營的時候,他還想著總有一天要找陳鋒的茬,這才努力訓練,爭取不叫他看扁,而現在,他卻想要在這營中多待一些時日。只是,他要看著萬鵬,若是萬鵬出營了,他也得出營。“你在這里做什么?”夜間的聲音即便壓得再低,也足夠驚動蔣凌了。他立即坐起身來,轉首看向來人,是陳鋒。“睡不著,所以出來透透氣,”他頓了頓,加了一句,“不會耽誤明天訓練的?!?/br>陳鋒在他身邊坐下,望著溪水中搖搖晃晃的星光。“你怎么也過來了?”蔣凌問他。男人的聲音略微低啞,“夢到以前的兄弟,就睡不著了?!?/br>蔣凌心思靈動,聞言就知道他是因為想起了戰死沙場的兄弟們,心情低迷。蔣凌沒直面過死亡,根本無法感同身受,只好道:“你不要太難過了?!?/br>陳鋒不禁笑了笑,“當時難受,時間久了就好多了?!?/br>他身為教頭,給眾人留下的印象都是不茍言笑、肅殺嚴厲的,至少蔣凌沒怎么見他笑過,如今這個笑容曇花一現,倒是讓他愣怔了一下。青草的味道隨風浸入鼻間,蔣凌深吸一口氣,往后一躺,雙手枕在腦后,“聽說你十五歲就去參軍了,為什么?不怕死么?”陳鋒點點頭,“當然怕,但總比當時就餓死強?!?/br>蔣凌目光落在他背上,“餓死?”陳鋒轉身面對他坐著,“那時候家里那邊發洪水,田園被毀,親人都被淹死,我比較幸運,抱著一根浮木獨自活了下來,可是身上什么都沒有,還乞討過,后來實在太餓,想到軍營里頭管飯吃,就去參了軍。”蔣凌胸腔忽然涌上一股酸意,“那你當時會武功么?”“不會,跟你們現在差不多,但那時候遇上了師父,他覺得我根骨還算可以,就教了我很多?!?/br>“那你師父呢?”陳鋒垂眸,“死在了敵人刀下,葬在邊關。”蔣凌素來不是嘴笨的人,但這時候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谷風徐徐,帶了絲涼意,蔣凌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陳鋒察覺出來,便道:“你早些回營歇息,明天還要訓練?!?/br>蔣凌望著男人堅毅的面容,想著他從無到有,硬生生用無數軍功掙出了威遠侯的爵位,讓人不佩服都難。他坐起身來,正好與陳鋒面對著面,“陳鋒,你有沒有什么想要得到的?”陳鋒沒在意他沒用敬稱,只道:“我最想要的就是不再打仗。”“除此以外呢?”他認真地注視著男人。空氣安靜許久,陳鋒才開口道:“除此以外,不敢想。”蔣凌頓了頓,而后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沾著的碎草屑,“我回去了。”那晚之后,兩人除了訓練的時候,都沒有其他交集,蔣凌重新用上了敬稱,和其他人一樣敬軍禮打招呼。陳鋒對他也和對其他人沒什么兩樣。蔣凌整日里訓練、吃飯、睡覺,他以為自己能夠隨著時間的流逝,淡忘那一抹深埋心底的悸動,可有時候,感情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誰也無法做到自控。直到某一個晚上,蔣凌從夢中驚醒,褻褲濕了一片,他才恍然發覺,自己大大地失策了。江南大案破獲后,訓練營多了一位新教頭,叫刑楷。這日訓練的時候,陳鋒忽然拋下一眾新兵,交給副將,跟刑楷一起,似乎要去見什么人。副將在兩人走后,讓他們兩兩對戰,蔣凌的對手依舊是萬鵬。本以為萬鵬還是會暗著跟自己較勁,可萬鵬不知道發什么瘋,忽然就伸腿朝他下邊踢來,他迅速閃避,但還是被他踢到,頓覺一股劇痛席卷全身,隨之而來的就是滔天憤怒,他忍痛猛地將萬鵬揍翻在地,萬鵬竟也任由他打,嘴上還帶著笑。場面一時極為混亂,副將讓人去通知陳鋒,自己則組織其他人拉架,等陳鋒過來的時候,兩個陣營的新兵依舊打得難舍難分。不過陳鋒吼了幾嗓子,親自踢出去幾個人,大家就都安靜下來了。“為什么打架?誰帶的頭?”蔣凌忍著疼,垂首站著。“既然都不說,那就都別想合格了!”此話一出,立即就有人說是蔣凌和萬鵬先起了爭執,陳鋒訓了幾聲,又將副將召來,問他具體什么情況。副將如實說了,畢竟明面上確實是蔣凌先動的手。“蔣凌、萬鵬出列!”蔣凌面色蒼白,站到隊列前頭。陳鋒沉目看他,“蔣凌,對戰不是讓你們打架,說說吧,為什么打萬鵬?”他知道蔣凌和萬鵬有些舊怨,以為他是一時氣不過,動手打了萬鵬,還恰好是在陛下和定國公來的時候,要是惹得陛下不悅,剝奪了蔣凌的入仕資格,那蔣凌日后怎么辦?蔣凌只覺得下面越來越痛,眼眶都忍紅了,再加上面對陳鋒的責備,他心里有些委屈,便顫抖著聲音道:“他該打?!?/br>陳鋒面容更加嚴厲,“他為什么該打?”蔣凌猛地抬頭怒瞪著他,沉默。陳鋒與之對視,面上無甚表情,道:“我再問你一遍,為什么打萬鵬?”要是理由合理,他可以保證蔣凌不會被淘汰出訓練營。蔣凌嘴唇泛白,固執地不說話。“我給過你解釋的機會了,來人,拖下去杖責二十軍棍?!?/br>蔣凌心中一寒。蘭慎突然出列給他求情,但是陳鋒沒理他,直接讓他入列。副將帶人架住蔣凌,蔣凌哆嗦著雙腿,紅著一雙眼睛,咬牙道:“陳鋒,你他娘的別后悔?!毙斠潜荒愦驓埩?,你就等著瞧。陳鋒只覺得心頭一跳,在蔣凌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開口道:“先讓軍醫給他看看?!?/br>蔣凌松了一口氣。他被帶到軍醫處,跟軍醫說了情況,軍醫看了看他那個地方,搖搖頭,跟副將說明了情況,副將嚇了一大跳,連忙跑回去告訴陳鋒,陳鋒心中緊擰,抬腳就要走,但猛然想起來陛下還在此地,于是看過去。看到陛下揮手示意,他才放心急步趕往軍醫的營帳。剛走到營帳門口,就聽見里頭蔣凌帶著哭腔的聲音,“大夫,大夫,您告訴我,我這個能治好吧?”軍醫嘆了一口氣,“我再想想。”“大夫,您可一定要救救我,我要是不行了,以后出去還怎么去見小青小玉他們?”蔣凌聽到此處,原本擔心的心情頓時多了幾份惱火,這人傷成這樣了,卻還想著臥云樓的那些人。他掀簾進去,“那就別治了,這樣挺好,修身養性。”蔣凌這些日子心里頭本來就憋著一團暗火,方才陳鋒還要打他軍棍,這筆賬還沒算,如今居然一點也不關心他的傷勢,他頓時怒火上涌,吼道:“我cao/你大爺!陳鋒,你可別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就你他娘那根東西能用,老子的就不能用?”陳鋒雖覺他的話有些欠揍,但還是忍住沒回,目光落在蔣凌腫起來的那處,皺眉問軍醫:“能不能治好?”軍醫說自己學藝不精,蔣凌立刻傷心哭嚎起來。陳鋒心里也很擔憂,被他吵得腦仁兒疼,便扯了一塊布塞進他嘴里,伸手收拾好褲子,將他橫抱起來,出了營帳。蔣凌心頭微跳,愣愣地看著男人的側臉。所幸定國公的府上有神醫坐鎮,蔣凌的傷總算是有驚無險。拿著方子,揣著藥,抱著一個大活人,陳鋒回了威遠侯府,吩咐管家在他的院子里準備一間屋子,供蔣凌休養生息。蔣凌靠在剛剛收拾好的床上,道:“之前流了好些汗,我想沐浴?!?/br>“那處不能碰水。”陳鋒記得周神醫的囑咐。“我就想拿水擦一擦身體,要不然我根本躺不下去。”他扯了扯自己汗濕的訓練服,再瞅瞅新被子,無辜地看著他。陳鋒嘆了一口氣,只好去打來一盆溫水,拿了一套自己以前穿過還半新的中衣過來。“你自己擦?”蔣凌點點頭。陳鋒便出了屋子,坐在院子里等。沒過多久,屋內傳來蔣凌的聲音,陳鋒起身進屋,就見他已經換好衣服,躺進了被窩,只余一張臉在外頭,看起來有些疲憊。陳鋒任勞任怨地將臟衣服連著盆帶出去,留下一句“你好好養傷”就關上了門。蔣凌確實極為困乏,很快就睡著了。他就這樣在威遠侯府住下,侯府的管家也不知為何,見到他就樂呵呵的,對他照顧得不得了。陳鋒這幾日也經?;貋?,反正訓練營里多了刑楷和丁然兩個教頭,他的任務要輕了許多。一直到了中秋這日,陛下忽然下旨,說是為了家人團聚,特許訓練營新兵出營一天。陳鋒一天都沒什么事,除了替他熬藥,給他端茶遞飯,就坐在院子里頭練武看書。蔣凌無聊,便拉著他問問題,聽他說一些以前戰場上的事情,有有趣的,有歡樂的,但更多的是苦痛與鮮血。“今日中秋,可要回家與親人團聚?”陳鋒將最后一口藥給他喂下去,轉身收拾藥碗問道。蔣凌拿了一甜棗塞進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不回去,就在這跟你一起過?!?/br>陳鋒已經很多年沒有真正過過中秋了,聞言心中不禁掀起波瀾。“好。”中秋當晚,月華如水。蔣凌被陳鋒抱到院子里賞月,院中桌上還擺著一些瓜果,他見陳鋒一言不發,便道:“這么好的月色,不喝點酒?”陳鋒看了看月亮:“你有傷在身,不能喝酒,”頓了頓,補了一句,“我一個人也沒什么好喝的。”蔣凌嘴角浮現笑意,幽幽地來了一句:“今晚臥云樓的酒一定很好喝?!?/br>陳鋒陡然轉首看他,一雙眸子比夜幕還深。“怎么?”蔣凌淺笑看他。陳鋒知道他去臥云樓并非是為了那種事情,但心里總歸不太舒服,如今這人還要當著他的面提起臥云樓的酒,是在挑釁?“再好,那也是軟的,哪比得上邊關的酒,熱烈似火。”蔣凌聞言,眸中蕩漾開來一陣漣漪,他身體微微前傾,靠近陳鋒,低著嗓音,“所以,你喜歡熱情一點兒的?”也許是月色太過醉人,又或許是面前這人太過撩人,陳鋒呼吸微滯,心跳狂亂,與之四目相對,緩緩低首。“侯爺,定國公府上劉護衛在府外求見,說是帶了圣上口諭來的?!惫芗彝蝗怀霈F在院外,稟報道。陳鋒陡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