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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流露,旁人都是不寒而栗,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昔日先君那肅穆少言,內斂冷漠的影子,在易濤身上一點一滴地拼湊了回來。“……公子蘇邪退兵了?”易濤望著池子里的錦鯉,淡淡問道。陳伯點了點頭:“是,四日前退的兵。”易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靜地說了一句:“他們的君上亡故,想是不撤也難。”陳伯猶豫了一下,說道:“王上,不知為何,臣覺得這件事仍有蹊蹺。”“蹊蹺?”易濤挑起眉尖,“說來聽聽。”陳伯道:“商國大軍雖退,然而問天崖附近仍部有精銳。臣斗膽猜測,公子蘇邪也許并未撤離。”易濤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他還留在問天崖?”“正是。”陳伯從面具后面望著易濤,“臣覺得這件事并未結束,總覺得,若是不令大將軍立刻撤軍回國,恐怕……會有閃失。”“林瑞哲……?”易濤頓了頓,“他會有什么閃失?”陳伯輕聲道:“王上莫要忘了,問天崖后的山林便是大將軍的舊居。大將軍性情中人,怎么可能不前去緬懷故人?”易濤的目光陡然一凝,更是深沉了幾分。原本要送到唇邊的酒也驀地頓住,他回過頭來,望著陳伯:“你是說……蘇邪其實并未回國?他仍舊身在問天崖?”陳伯深深拜下去,低聲道:“我王明鑒。”易濤的眼底陰冷閃爍了片刻,站起來對陳伯說:“林瑞哲乃易北大將,耿直忠心,斷不可折損。你,速派人傳我詔書,令林瑞哲即刻班師回朝,不得延誤!”“是。微臣領命。”陳伯行了禮后便退了下去,易濤望著他的背影,狹長銳利的眼眸逐漸瞇了起來,眼底漏過幾絲疑惑,陳伯……好像與之前不太一樣了。不再自稱為“老臣”,不知是不是因為受了風寒,說話的嗓音也微微低沉沙啞。這些細枝末節的變化,易濤之前都未留心過,即便曾經注意到,也沒有放在心里。可是目下,他注視著陳伯離去,卻突然發現在陳伯在下樓梯時,雙腳微微有些跛。蘇越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到問天崖的時候,那還是在黑夜中獨自摸索磕碰的少年時代,他手里的劍還不夠銳利,不足以保全自己的性命。那時候他的仇恨還沒有后來那樣深刻,父親只不過是個對他冷眼相加,不甚重視的父親,他也只不過……單純地想要活命,想要找一個存在的答案,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同和愛。僅此而已。依稀記得第一次遇到林瑞哲的時候,也是如今這個季節,霖雨季剛過,夏天要來不來的時候。地上積著大大小小的水洼,倒映著那個少年溫和干凈,滿是朝氣的臉龐,褲腳卷起來,露出兩截白皙修長的小腿。人生若只如初見。那么……或許世上便不再會有如此多的痛苦和遺憾了。可是終究不可能只消一眼瞥見,便能將他人望透。更何況,在歲月的波流中,果斷敢為的年輕君王會變成昏庸無能的困獸,倔強青澀的少年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修羅。昔日山林里得有一面之緣的林瑞哲,也會……變為一個全然陌生的易北大將軍。人生若只如初見,終歸只是一句空話,一場黃梁大夢。唯一如同初見的,只怕是問天崖陡峭堅硬的山壁了罷……看似最無情冷漠的,卻比任何事物都要來得長久。蘇越低頭望著泥濘的道路,幾行凌亂的馬蹄印縱橫交錯。易洛迦走了過來,只瞥了一眼,便說道:“這是易北黃騎近衛隊的蹄印。”“嗯?”易洛迦拿足尖點了點馬蹄印子后端的一道月牙形深痕:“看到沒有?這是黃騎近衛隊專用的汗血寶馬留下的鐵掌印。”“你倒是精通得很,連蹄印都能辨的那么清楚。”易洛迦笑了笑:“過獎。”頓了一會兒,他收斂了笑容,眼神似乎有些嚴肅認真起來:“不過,既然近衛隊的馬蹄印子出現在這里,就意味著林瑞哲離此也不會太遠了。”蘇越抿起嘴唇,不再多言,只是望著那些蹄印。易洛迦偏著臉看了他一會兒:“……你怕嗎?”“不。”易洛迦似笑非笑地注視著他。過了一會兒,蘇越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是,只是心里有些不安,隱約覺得,會發生什么。”易洛迦握住他的手:“沒事的,如今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了,無論遇到什么,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蘇越動了動唇角,牽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這么多年過去,竟然忘記該如何笑得自然而幸福了,只得默默地垂下臉來,用力捏了捏易洛迦的掌心。“走吧,沿著蹄印,他應該就在后面那座山谷之中。”過了良久,蘇越輕聲對易洛迦說。昔日的藤蔓瓜李如今已是荒蕪一片,山農采藥的故道因為太久的荒疏而長起了濃密的野草,野獸出沒的痕跡時時顯露于曾經的桑梓地中。林瑞哲獨自走到廢棄的舊竹樓前,他沒有帶任何的隨從,蘇邪已經退兵,東蒙故道不再有敵軍威脅,他不需要別人的保護。而且……這個地方,他也不希望,和別人一同前來。這是他的家,回家的話,只要他一個人,就足夠了。“……爹、娘……大哥……”喉嚨一哽,隔著齊人高的蒿草,望到那座傾頹蒙塵的舊竹樓時,林瑞哲剛毅的面龐陡然柔軟哀傷,清澈的深褐色眼眸也露出復雜的情愫,眼眶微微發紅。“……我……我回來了……”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灰暗破舊的小樓仿佛重新挺拔起來,結著的蛛網也被無聲拂去,塵埃落定,歲月倒轉,高大堅毅的男兒含著淚水,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些祥和日子里,父母兄妹,還有年輕懵懂的少年。晃悠悠的瓜果結滿了竹架子,小妹乖巧地幫著娘親剝豌豆,秋風吹過藤葉涌動起伏,在他們身上投落斑駁的光影。大哥在谷場晾曬麥子,爹爹坐在藤椅上,瞇著眼睛愜意地望著遠山青黛。林瑞哲慢緩地閉上眼睛,濕潤咸澀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他用力咬了咬嘴唇,抬手狠狠抹了抹眼睛。就在這時,他突然之間聽到了荒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