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回答他，哈利從沒想過這個和藹的老巫師會用這么冷酷的口吻和人說話。“怎么樣，西弗勒斯？伏地魔大人有什么口信給我？”

    “沒有——沒有口信——我是為自己來的！”

    斯內(nèi)普絞著雙手，看上去有點心神錯亂，烏黑紛亂的頭發(fā)在腦袋周圍飄舞。

    “我——我?guī)砹艘粋€警報——不，一個請求——求求您——”

    “一個食死徒能對我有何請求？”

    “那個——那個預(yù)言……那個預(yù)言……特里勞妮……”

    “啊，是了，”鄧布利多說，“你向伏地魔傳達了多少？”

    “一切——我聽到的一切！”斯內(nèi)普說，“所以——正因為那個——他認為指的是柏麗爾?弗格頓！”

    他提到了哈利的母親的名字，哈利因而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一股混雜著憤怒和厭惡的戰(zhàn)栗竄過他的脊椎。

    “預(yù)言沒有說是女人，”鄧布利多說，“說的是一個七月底出生的男孩——”

    “您明白我的意思！他認為指的是柏麗爾的兒子，他要追到柏麗爾——把他們?nèi)繗⒌簟?/br>
    “這真有意思，”哈利聽到鄧布利多用一種近乎于嗤笑的語氣說道，“就在幾個月前，我還以為對你來說重要的人是莉莉?伊萬斯哩。那個時候你們一起來找我，說得情真意切——你說什么來著？你希望能有個機會能向你童年時的好友，霍格沃茨的格蘭芬多之花求婚？——要我說，斯內(nèi)普先生，你可真是個幸運的人。”

    斯內(nèi)普的表情扭曲了，臉色即使是在黑夜里也顯得蒼白。他抖著嘴唇，顯然說不出為自己辯解的話來。

    哈利想，一直流傳在學(xué)校里的那些流言居然是真的。斯內(nèi)普居然真的曾經(jīng)向莉莉?伊萬斯教授求過婚，并且這件事他還告知了鄧布利多！但伊萬斯教授一定是拒絕了吧？不然為什么他這個時候又會為了哈利的母親而向鄧布利多乞求？

    “我不——我不知道您是否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但我……我決不是毫無理由的。”斯內(nèi)普終于擠出一句話來，他的聲音發(fā)抖，就好像心里極力強忍著巨大而難以形容的痛苦一樣。“一切……一切都發(fā)生得太突然而難以置信了，我……”

    他的鼻翼翕動，突兀地停住了聲音，就好像再也不知道該怎樣往下說了一樣。

    “好吧，讓我們先把莉莉放到一邊。一個可憐的未婚妻——她一定不知道你今天是為了什么來見我的。”鄧布利多說，終于停止了對斯內(nèi)普的嘲諷，“既然柏麗爾對你這么重要，伏地魔肯定會免她一死吧？你就不能求求他饒了那位母親，拿兒子作為交換？”

    “我——我求過他——”

    “你令我厭惡。”鄧布利多說，哈利從沒聽過鄧布利多以這么輕蔑的口吻說話。斯內(nèi)普似乎萎縮了一點兒。“那么，你就不關(guān)心她丈夫和孩子的死活？他們盡可以死，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斯內(nèi)普什么也沒說，只是抬頭看著鄧布利多。

    “那就把他們都藏起來，”他嘶啞著聲音說，“保證她——他們的——安全。求求您。”

    “那你給我什么作為回報呢，西弗勒斯？”

    “作為——回報？”斯內(nèi)普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鄧布利多，哈利以為他會拒絕，但良久之后，他艱難地從嘴里吐出了一個單詞：“Anything。”

    山頂消失了，哈利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戈德里克山谷中，一棟他看起來十分眼熟的房子外。他一時間不太能夠確定自己是在使用誰的視角，又是在誰的回憶里，但是他下意識走進了那棟房子里，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父親倒在樓梯口，一動不動，顯然已經(jīng)死了。

    哈利一時間感覺有點喘不上來氣，眼睛瞬間就發(fā)紅了，酸脹得好像要溢出憤怒而軟弱的淚水來。他張大了嘴，想俯低一點身子，看清楚父親的模樣。但是此時他仿佛完全附身在這段記憶的主人身上了——在這條充滿了死亡氣息的走廊上，他沒有看到其他人，但是他的行動完全不由自己的意愿來控制——而這段記憶的主人在詹姆斯?波特的身邊短暫地停留了片刻，然后發(fā)出一聲驚異而悲痛的抽息，像是勉強壓下去的一聲啜泣。

    哈利終于發(fā)現(xiàn)這段記憶的主人是一個女人——因為那聲極短的抽泣聽上去毫無疑問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很奇怪的是，他完全看不見她的面容和外表，但是在這一幕記憶里，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幾乎所有的感受。

    他感覺到她很快捂住了嘴，心臟因為激動、憤怒、悲哀和不敢置信而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她緩緩地蹲下身子，注視著那個倒在地上的人，聲音顫抖地自言自語道：“尖頭叉子，你的魔杖呢？！”

    然后這句輕似無聲的耳語仿佛一下子沖破了她用以偽裝自己的最后一絲堅強，眼淚從她的眼睛里落了下來，她似乎有一瞬間想要伸出手去碰觸緊閉雙眼的詹姆斯?波特那已經(jīng)無生命的軀體，就好像徒勞地希望著面前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她很快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緒，閉上眼睛連續(xù)作了幾次深呼吸，然后重新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屏息小心翼翼地繞過倒在地上的詹姆斯，繼續(xù)沿著充滿煙塵、被魔咒幾乎毀壞了的走廊，向樓上的臥室走去。

    然后哈利看到了他永生難忘的一幕。臥室里，他看到還是個嬰兒的自己坐在小床里哇哇大哭，滿臉淚水，額角那道新鮮的閃電形傷痕還在往下流著血。而斯內(nèi)普跪在臥室的地板上，懷里緊緊抱著哈利的母親柏麗爾?波特已失去生命的軀體，痛哭失聲。

    哈利看見母親美麗的紅色長發(fā)散亂地披在臉上，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而斯內(nèi)普的臉色看起來也像是快要死去一樣，大顆的淚珠毫不掩飾地從他眼眶中肆意滾落，在他臉上劃出兩道鮮明的淚痕。他的痛哭聽上去痛徹心肺，似乎他已經(jīng)失去了整個世界一般。

    哈利本以為這段記憶的主人——他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能夠確定這個人就是莉莉?伊萬斯了——會很快進入這間充滿著死亡和別離氣息的臥室，但是他猜錯了。那個年輕的女人在房門外駐足，幾乎將自己的身體全部隱藏在門旁的陰影里，默默凝視著屋里痛哭的男人。

    許久之后，她的視線終于越過了那個已經(jīng)不再發(fā)出痛苦的哭聲的男人，落到小床里那個已經(jīng)哭累了，正在抽抽噎噎的、受驚的小嬰兒身上。哈利能夠感受到她黯然而充滿同情和憐憫的情緒，然后他發(fā)現(xiàn)她終于從門旁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慢慢走到斯內(nèi)普身邊，停頓了一下，視線輕輕飄過去落在他來不及拭去淚水的臉上。但是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重新舉步，掠過他走向小床，伸手從床里把小哈利抱了起來，緊緊摟在自己懷里，輕柔地搖晃著他，替他擦去臉上的淚，撫慰似的拍著他的后背哄他。

    在她這一連串動作里，斯內(nèi)普先前猛烈的情感爆發(fā)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止了。當她抱著小哈利從嬰兒床前轉(zhuǎn)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