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和不耐。

    “那么, 在坂本龍馬被暗殺之后，你在御陵衛(wèi)士里的處境很好嗎。”她往后靠在一棟房屋的墻上, 毫不在意那面墻有多臟, 按著太陽xue的手指加了一點力氣。

    “假如你真的覺得今晚沒有跟我出來的必要, 不管我哭成什么樣子, 你都會毫不猶豫地當(dāng)場拒絕我的吧。比如你大概會說‘作為武士我當(dāng)然有堂堂正正的大事要忙你應(yīng)該支持才對’之類的話……既然你最后還是跟我一起走了, 就說明御陵衛(wèi)士那里現(xiàn)在有讓你必須離開的理由——不管是覺得不能再呆下去也好, 還是覺得必須先跟我離開、好傳達(dá)重要情報也好，我的出現(xiàn)都還是幫了你的吧。”

    無人看到的暗影里，齋藤詫異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不, 她指出來的的確都是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對這一點他并沒有什么不滿。

    他所奇怪的, 是她說話的語氣和措辭方式。在他的了解里, 不管是作為清原雪也還是清原雪葉，都不會沖著他這樣直白尖銳地說話。

    從這一點上來看，也許……她可以稱得上是個溫柔的人吧？

    這樣奇怪的念頭一瞬間掠過齋藤的腦海，然而他無暇思考，卻猛然向前傾身，手覆蓋上了她的前額。

    柳泉：……！！！

    片刻之后，齋藤已經(jīng)平靜地把手拿開。暗夜里，那雙深藍(lán)色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她。

    “你在發(fā)燒。”他說，用一種敘述事實的口氣。

    柳泉：“……”

    “……所以你也有可能喪失了清醒平安地把重要情報帶回屯所的能力。”他繼續(xù)平靜地說道。

    柳泉：“……？？你在說什么……我當(dāng)然能……！”

    她下意識地想要抗辯他對于她工作能力的否定。然而下一刻，他忽然轉(zhuǎn)過身去，背沖著她，微微彎下了身子。

    “上來。”他語氣簡潔地吩咐她。

    柳泉：……！！！

    “不我沒病到那個地步所以我可以自己走……”她被齋藤的吩咐嚇得大腦空白了一霎那，立刻醒悟過來他打算把她這個病人背回屯所！

    她立刻往后倒退了一步——然而她忘記了自己原本就是靠在身后的墻上的，無路可退。

    隔著厚厚的外套，柳泉感到自己的肩胛骨重重撞上了身后的屋墻。一股冬日特有的冰冷感沿著那里傳來，爬上了自己的脊椎。

    “一君，”她只好盡量保持自己客觀平穩(wěn)的聲調(diào)，提醒他，“你沒有多余的時間把我背回屯所、再回到高臺寺。那樣時間會拖得太久，伊東他們一定會對此起疑……”

    齋藤冷靜地說道：“上來。”

    柳泉啞然了片刻。

    牙敗，小一執(zhí)拗的那一面發(fā)作了。

    ……而且，一君你不覺得以我們兩人之間只有幾厘米的身高差，你要一路背我回去……也太勉強了嗎？！

    柳泉勉強試著說服執(zhí)拗的小一。

    “冷靜啊一君！在這種時刻，我發(fā)燒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任何決定都有可能隨時直接引發(fā)新選組和御陵衛(wèi)士兩方的行動……”

    這句話似乎說得還算深刻，齋藤沉默了一霎，忽然微微轉(zhuǎn)過頭來望著她。

    然后，似乎有什么光芒在那雙闕深的深藍(lán)色眼眸里一閃而過。齋藤簡單地說道：“我確信這個時候就是必須這樣做的時機。這就是必須毫不后悔地去做的事情。”

    柳泉一瞬間驚愕得無法言語。

    迎視著她震愕的表情，他微妙地勾了一下唇角，又說了一遍。

    “我認(rèn)為這就是對這一刻的我而言最正確的決定。”他說，“我應(yīng)該回到新選組了。”

    柳泉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他那張年輕而沉穩(wěn)的臉。

    片刻之后，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長長呼出一口氣，似乎終于放棄了說服他。

    “我……我很重的哦？”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

    齋藤頓了一下，微微笑了。他重新轉(zhuǎn)過身去，躬下了身。

    “啊。”他簡單地應(yīng)道，“放心，不會把你摔下去的。”

    柳泉說自己很重當(dāng)然只是一句客氣話。作為一個連續(xù)經(jīng)歷了三個世界都只能做個瘦而平胸的妹子，她森森地感到了系統(tǒng)菌的惡意。

    理智告訴她，她現(xiàn)在的體溫愈來愈高了，反應(yīng)速度和步速都因此大幅下降；假如齋藤真的決定今夜就回歸新選組的話，那么也是愈快愈好。她堅持自己步行只會拖慢他們兩人的速度，因為齋藤是不可能自己先行離開、把她一個人丟下慢慢走的。

    然而活了不知道幾輩子（哪里不對？！），這還是第一次有家人之外的陌生異性背著自己走路。這種最新的羞恥py簡直讓柳泉尷尬得希望自己立刻消失算了，又希望屯所近在咫尺、轉(zhuǎn)過一個彎就能到，好早點從這種苦刑之中解脫出來。

    然而屯所好像遠(yuǎn)在天邊。盡管小一背得很穩(wěn)，走路的步伐更穩(wěn)，一點都沒有顯出吃力的樣子，但是柳泉苦苦期待中的終點卻似乎一直沒有來臨。

    最后在她整個人馬上就要爆炸冒煙的前一刻，終于遠(yuǎn)遠(yuǎn)望見了通往屯所那條街道的路口。原本已經(jīng)被高燒弄得頭昏腦漲、意志近乎崩潰的柳泉，立刻一個激靈，唰地一下從齋藤的后背上跳了下來。

    “我不能就這么個樣子回去……我得改裝回來！”

    齋藤一愣，才意識到她所謂的“改裝回來”其實就是“改回男裝”的意思，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表情。

    柳泉四下張望，看到了一條小巷。

    那條小巷十分狹窄，原本也就是兩排背向建造的房屋之間不知為何留出來的一條后巷，平時無人使用也無人打掃，現(xiàn)在早已淪為垃圾堆一樣的所在。

    然而看在柳泉眼中卻是絕佳的換裝點。她丟下一句“一君你可以先回屯所了，我隨后就到！”，然后就抱著那個花布包袱，一頭扎進了那條后巷。

    當(dāng)她頂著頭痛欲裂的痛苦和深秋夜晚的寒冷，換回男子裝束、走出后巷的時候，抬頭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

    齋藤居然右手按在腰間佩刀的刀柄上，身姿凜冽地挺立在不遠(yuǎn)處的街口，仍在等著她。

    柳泉：……臥槽一君你今天的男友力有點強啊？！

    不知道這句突然在心中涌現(xiàn)的評價到底算是贊美還是吐槽，她忍著越來越厲害的頭痛，因為身體的不適而緊緊皺起了雙眉，快步朝著齋藤的方向走去。

    好在最后的這一段短短的路途沒有再出任何岔子。而且，有柳泉的加護，齋藤也很順利地進入了屯所——負(fù)責(zé)守門的平隊士當(dāng)然對齋藤進入御陵衛(wèi)士是為了臥底一事毫無所知，突然見到柳泉就這么大模大樣把齋藤帶了回來還有點驚詫。

    “這……清原君！就算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番組的代組長了，這也太……”

    柳泉最后的一點耐心消耗殆盡，沉下臉毫不客氣地說道：“正是因為此人十分重要，我才必須帶他去見局長和副長！有什么不滿你就直接跟副長說吧！”

    說完徑直側(cè)身把那個無辜的平隊士擋在身后，然后沖著齋藤一偏頭，示意讓他進去。

    齋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