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7
看著我眼睛。他的聲音這樣輕,我想他已經猜到那個問題。“這個問題,我已經問過你一次,”我看見他眼里的光似乎在搖曳:“那天從酒吧喝醉了,你接我回來,在電梯里,我一直在問你……”我看著他的眼睛,問出那個問題。趙黎在酒吧問過我的那個問題。“告訴我,馬達加斯加的首都是哪里?”他眼里所有的光,似乎都一瞬間暗了下去。像烈火燒過的樹林,滿山的樹都成了灰燼,只要風一吹,就什么都不剩。我想,我見過這個眼神。許多許多年前,在他家,在他母親的臉上。齊楚低下頭,吻住了我。他像一匹餓狼,或者一個溺水的人,他像是在瘋狂地索取什么,又仿佛在確認什么,我聞見了唇齒間的血腥味,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我的。他抱著我的力度,幾乎要勒碎我肋骨,我本能地掙扎,手指抓過浴室的墻,卻什么都抓不住。下一秒,我被他帶著,膝蓋磕到浴缸的邊,狠狠地跌落下去。浴缸里放滿了水,是昨天的,已經徹底冰涼,我在掉下去的那瞬間就沉到水底,無數的液體涌進我的鼻子眼睛,我整個人如同掉進冰窟,然而齊楚卻抱著我,一起沉到浴缸底。他仍然在吻我,我徒勞地睜大眼,冰冷的水里他的襯衫像水藻,我抓住他頭發,他身上有好聞的氣味。仍然是我十五歲遇見的那個人,只是我聞得見他的絕望,我們都像是在沙灘上貪心的小孩,竭力地握緊每一粒沙,然而所有的東西仍然在無法挽回地從我們指間溜走。我們什么都留不住。胸腔里的氧氣漸漸被消耗,有那么一瞬間,我幾乎以為我們都要死在這里,溺死在這個冰冷的浴缸里。然而沒有。我抓起浴缸邊擺著的沐浴露瓶,砸在了他的頭上,瓶子的噴嘴斷裂開來。他抓著我的力度松開,我掙扎著站起來,把他也拖出來,兩人一起摔在浴室的地毯上,我想要找浴巾擦干他的臉,他卻艱難地想要站起來,抓住我的手。“肖林……”我甩開他的手,扶著墻跑進了書房里。齊楚仍然追著我,我反手關上門,在他碰到書房的門之前,反鎖住了房門。我知道他骨子里藏著多危險的瘋狂,那是足以把我們都燒得面目全非的東西。他在外面敲門,叫我的名字。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會不再回應他的呼喚。但我要知道真相。我全身都在往下滴水,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書房一片漆黑,我開燈,坐到電腦前,開機。無數的彈窗彈出來,我一個個關掉,水從我袖口流下來,我擦干,不讓水流進鼠標里。開機完畢,網絡連接成功。“肖林,開門……”齊楚仍然在外面叫我。我打開網頁,進入搜索引擎。齊楚仍然拍門。我輸入了那個問題。回車。網頁變白,上面的進度條一點點前進,有一秒,我幾乎要以為是我神經過敏,馬達加斯加的首都還能是哪呢,不過是這世界上一個普通的城市。然而下一秒,電腦屏幕直接閃爍一下,變成黑色。機箱翁然而響,然而安靜下來。整個房間一片黑暗。停電了。我坐在電腦前,風從窗口吹進來,我的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無數水流沿著我的身體滴下來,落在地上。我如墜冰窟。不知過了多久,我手上有溫熱的液體留下來,似乎很痛。我這才發現我的手里仍然握著沐浴露瓶碎掉的噴嘴,打開抽屜,想把它放進去。抽屜里是滿的。許多個沐浴露瓶的噴嘴,帶著干涸的血跡,安靜地躺在抽屜里,它們不知道在哪里呆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已經呆在那里。它們每一個。都和我手上這個,長得一模一樣。-我走到書房的門前,門那邊已經沒了聲音,但是我知道,齊楚一定在那里。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都無處可逃。我在書房找到一塊毯子,裹著毯子,蜷縮著靠在書房的門上。“齊楚。”我叫他的名字。他在那邊輕聲答應我。但我不知道說什么。我們已經無話可說。外面的大雨停了,風在呼嘯,這么大的城市,沒人知道還有這樣狼狽的兩個人,明明相愛,卻只能隔著一扇門相見。“肖林,我們去美國吧。”他忽然在那邊輕聲說。“我在美國買了一個農場。”他說:“有河流,有草場,有蘋果樹。”“我們去騎馬吧。”他告訴我:“我會教你騎馬,我會跟你一起看日出,我們可以建一座房子,冬天的時候我們可以在壁爐前看書……”“跟我走吧,肖林。”他這樣請求我:“我們一起去很遠的地方,沒有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我們重新開始,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變好,我們會一起度過很長,很長的一生。”“好啊。”我似乎聽見自己這樣回答。帶我走吧,齊楚,我什么都不要了,帶我走吧,我們去很遠的地方,我們會有漫長而平庸的一生,而不是成為這世上兩個耀眼的陌生人,隔著無數的山川和人海,各自度過自己的一生。帶我走吧,齊楚。求求你。然而我沒有回答。我只是靠在冰冷的門上,像我許多次在夢中夢見的那樣,蜷縮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