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種暖意。

宮外正是準(zhǔn)備這謝錦淵的大婚之禮,宮內(nèi)倒也不見繁忙,依舊和往前一樣的有條不紊。

謝拂身無間無事，便陪著阿臠用了午膳,這會(huì)子屋外晴雪，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地上推起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好似用白糖撒在了地上一般，屋內(nèi)炭火燒得正旺，燒的人心思倦怠。

阿臠正是午間困乏，裹著厚厚的棉被只露出個(gè)腦袋，躺在床上閉著眼補(bǔ)眠。謝拂身微微一笑，脫了外衫，輕輕扯開棉被，上了床一把抱住阿臠，把自己也裹了進(jìn)去，兩人身體相貼，沒有絲毫空隙。

阿臠困意上涌，平日里定然要嫌棄謝拂身一番，怎奈今日炭火溫暖，屋外白雪寂靜，心里一倦，也懶得張口，依舊閉著眼不肯睜開。

謝拂身忽地一笑，伸手捏住阿臠的鼻尖，阿臠喘不過氣來，猛地睜開眼，怒道，“你做什么！我要睡覺了！”

謝拂身笑著親了親阿臠的臉頰，“才用過膳就睡下不利消食，我陪你說說話，待會(huì)子再睡。”

阿臠被謝拂身怎么一弄，困意大減，心里很不爽快，蹙著眉頭道，“我可不想和你說話！”

謝拂身嘴角一挑，“不想說就不說……我本想告訴你錦淵娶的是哪家的小姐，你又不想知道，那便罷了。”

阿臠只知道謝錦淵要娶親，但對(duì)娶的是誰毫不知曉，好奇極了，被謝拂身這么一說，心里就像有只小貓?jiān)趽纤频摹?/br>
阿臠軟了聲音，晶亮的眸子盯著謝拂身，糯糯地道，“你實(shí)在想和我說話，那就說吧……是哪家的小姐？”

謝拂身啞然失笑，知道阿臠現(xiàn)下來了精神想和自己說話，但又拉不下臉面，故意說作自己想言語，謝拂身怕阿臠惱了，笑著道，“乃是蕭彧家的妹子。”

阿臠平日就顧著玩耍，哪里知道誰是蕭彧，只知道這是新娘子的哥哥，無作他想，只是脫口道，“新娘子漂亮么？”

謝拂身低下頭看著阿臠，心里溫暖。

芙蓉帳暖，人面微酡，情深意長(zhǎng)。

“不及阿臠漂亮。”

阿臠臉色熏紅，心跳得厲害，不想再接著說下去，怕謝拂身又說些話逗自己，反倒是逗得自己面紅耳赤。

阿臠想到謝錦淵成親，便隨便問道，“是不是每個(gè)男子都要成親？那我呢？”

謝拂身聲音悠遠(yuǎn)，就好似那香爐中飄出的青煙，細(xì)微不可聞，“是……”

阿臠腦中一陣迷糊，好似在謝拂身的語調(diào)中聽出一種沉重的哀傷，抬起頭呆呆道，“做夫妻就那么好？”

謝拂身看向阿臠，眸子里的深情看得阿臠渾身發(fā)燙，阿臠在那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好似天大地大，可這雙眸子里，只有自己。

“夫妻自然是好的，伉儷情深，相濡以沫，端端叫人羨慕。”

阿臠想到自己并不是謝拂身之妻，而那“伉儷情深，相濡以沫”怎么也落不到自己身上，心里忽地涌上一股難以言狀的悲哀，那哀思好比滔天巨浪，壓得阿臠喘不過氣來。

阿臠心里發(fā)苦，忍不住想流下淚來，但卻發(fā)倔，不肯叫謝拂身小瞧了，只是一味地咬著唇角，眼眶泛紅。

謝拂身看得心都碎了，握住阿臠的手，柔聲道，“我有皇后，有妃嬪，可我心里的妻子，只有你。阿臠，我本想給你名分，但又覺得讓你為妃是委屈了你。若讓你做皇后，又得廢了墨蘭，我與墨蘭雖無情愛，可卻有情意，這般做，萬萬對(duì)不住墨蘭……人人都當(dāng)皇上無所不能，無所不得，卻不知皇上也有萬難……”謝拂身說完長(zhǎng)長(zhǎng)嘆了口氣，好似不堪重負(fù)一般的閉上了眼，壓抑住了萬千紛亂的心緒。

阿臠心里又是難過，又是歡喜，不忍見謝拂身這幅模樣，心里無數(shù)種情緒交織，卻有抓不到，說不清到底如何作想，喃喃道，“我沒關(guān)系的……”

謝拂身聽到阿臠這么說，一顆心就像那被雨水泡過的花朵，鼓脹的就要炸開了一般，謝拂身凝視著阿臠，面若春月，柔情滿溢，輕聲道，“阿臠，別睡了，我?guī)闳€(gè)地方。”

阿臠早沒了睡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謝拂身起了身。

謝拂身親自給阿臠穿上外衫，披上個(gè)黃色繡鳳的披風(fēng)，牽著阿臠的手出了屋。

劉啟在屋外候著，見到謝拂身和阿臠一同出來，連忙彎著腰道，“皇上這是要去哪？”

謝拂身牽著阿臠徑自向前，“不必跟著。”

劉啟聽謝拂身這么一說，也無法子，只得待在原地。

謝拂身帶著阿臠，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時(shí)來到了個(gè)僻靜的大殿之外。這大殿修得極有氣勢(shì)，殿外不似一般的朱紅木柱，柱子上好似漆金，在那金面上雕刻著攀云吐珠的青龍。爍金的琉璃瓦雖然被白雪遮了個(gè)透，卻還可見大殿四角脊梁之上雕刻的石獸，每個(gè)石獸體態(tài)各不相同，可見工人之鬼斧神工。

阿臠也識(shí)得了些字，抬頭一看，只見那殿外牌匾上寫著“乾坤殿”三個(gè)大字。

此處人煙稀少，又有些氣勢(shì)壓迫，阿臠不禁有些緊張，微微靠緊了謝拂身。

謝拂身柔柔一笑，“莫怕。”說完推開殿門，發(fā)出“吱呀”一聲飄蕩進(jìn)殿中。

大殿極其空蕩，只見一張長(zhǎng)形紅木桌上放著些紅木漆藍(lán)底的牌子，每個(gè)牌子上都用金沙寫了字，但離得太遠(yuǎn)，阿臠看不清楚。那桌子前放了幾只蒲團(tuán)，也不知是做什么用處。

這大殿里也未曾燒炭，在這雪天里越發(fā)顯得冷了。

謝拂身握著阿臠的手，暖意從指尖傳到心底，“這乾坤殿是用來祭祀夏朝國(guó)君之殿，每位皇帝駕崩之后，排位都將供奉在此，受萬世香火。我百年之后，怕是也要有個(gè)牌位在此處。”謝拂身說完還笑了一笑，拉著阿臠跪在那蒲團(tuán)之上。

阿臠也不知曉謝拂身意欲為何，就跟著謝拂身跪了下來。

謝拂身跪于阿臠左側(cè)，右手牽著阿臠，看向那滿殿的牌位，朗聲道，“我謝拂身今日和阿臠結(jié)為夫妻，愿生生世世，永生相伴，白首不離分。”

阿臠年少不懂人情，心里不知何為情愛，只是知曉謝拂身對(duì)與自己的不同，對(duì)于謝拂身的感情朦朧而又美好，與謝拂身結(jié)為夫妻，阿臠心里是愿意的，當(dāng)下握緊了謝拂身的手，只是一味的看著謝拂身笑了起來，那笑意中帶著情思昏昏，讓人軟了心神。

謝拂身笑的輕柔，愛憐的給阿臠順了順被寒風(fēng)吹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