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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搖頭:“我不打算回去了?!?/br>唐安琪很驚愕:“為什么?”吳耀祖輕聲笑道:“在那里的歷史也不光彩,不想回去了。等到抗戰勝利,我或者留下來,或者去香港南洋,反正一個單身漢,無牽無掛的,在哪里都能安身?!?/br>唐安琪思索一番,隨即答道:“其實我在天津也沒什么牽掛。在天津和在這里都是一樣的?!?/br>吳耀祖知道他早把親生兒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和虞清桑也已然鬧翻,真要回了天津,也的確是沒有什么奔頭。這時唐安琪又用胳膊肘一杵戴黎民:“貍子,你想家嗎?”戴黎民想也不想,大喇喇的答道:“聽你的!”吳耀祖笑了一下,沒想到當年小黑山里的戴二貍子竟然是個癡情的。他只記得此人曾經窮兇極惡。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下去,世界戰局是日益明朗了。唐安琪在生意上沒能再掙大錢,小錢倒是常有進項。而在這一年——一九四四年的年中,他試著炒了兩個月黃金,卻是瞬間發了橫財。這財真是來勢洶洶,搞得他簡直有點心虛。夜里他睡不著覺,和戴黎民談起此事,兩人嘁嘁喳喳的一直說到半夜,末了達成共識,認為這的確是個發財的好機會,不過是險中求財,比當年跑仰光還要險得多。唐安琪不肯獨樂,想要帶著吳耀祖一起做黃金儲備。直到這時,吳耀祖才說了實話——他有黃金。當年從淪陷區里跑出來時,他隨身帶了六十斤黃金。六十斤黃金裝在鋼筋骨子的特制皮箱里面,加起來是一百來斤的分量。他從上海開始往西南跑,一路上沒有連續睡足過兩個小時。金價現在是在打著滾兒的往上漲,一天一個價格,六十斤黃金的價值,現在已經不大容易估算。吳耀祖自認為沒有生意頭腦,只打算等那金價再漲幾日,就把黃金賣出一部分,換成美鈔。唐安琪瞠目結舌的回了家,關上門和戴黎民嚼舌頭:“吳耀祖的家底我知道,隊長的職位也沒那么肥,這幾年他干什么了?怎么能夠一下子帶出六十斤黃金?”戴黎民心情挺好,并不嫉妒:“憑他那個隊長身份,想要弄錢,還是能弄到的,畢竟管著兩個縣嘛!這樣正好,他要是個窮光蛋,咱倆還得出錢養著他?!?/br>唐安琪走到他身邊坐下來:“你是越來越沒心沒肺了!”戴黎民抬手攬住他的肩膀,用力摟了一下:“我沒煩惱嘛!唉,挺好,安琪,這日子挺好啊。”說完這話,他扭頭凝視了唐安琪的側影:“看來我是個先苦后甜的命?!?/br>然后他扳過唐安琪的下巴:“親一口。”唐安琪貼上他的嘴唇,“咂”的吮了一下。戴黎民身上一麻——兩個人相好這么多年了,唐安琪還是經常能讓他渾身過了電似的發麻。戴黎民對于現狀很滿意,滿意的一點兒雄心壯志都沒有了。往昔那些殺伐征戰的歲月,想起來也都像是上輩子的事。他想現在自己可是沒有舞刀弄槍的膽量和勇氣了,他覺得自己是越來越“文明”。清晨醒來擁著棉被半躺半坐,他看著唐安琪穿衣洗漱,忙忙碌碌,一看能看好久。唐安琪的一舉一動都有趣,都好看。他認識唐安琪那年,唐安琪是十六歲。那時候兩個人見面沒好話,不是對罵就是對打,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么那么混蛋,對待唐安琪是說揍一頓就揍一頓,收拾得唐安琪吱哇喊叫。真沒想到,冤家似的兩個人在十六年后,能有這般的親近。有時候他也突發奇想,心想安琪若是個娘們兒,憑著自己當初那個沒完沒了的干法,日出來的小安琪現在也得有十六了。這個念頭把他自己逗的發笑,摟著棉被好一陣嘿嘿嘿,后來他眼前忽然一暗,抬頭望去,卻見唐安琪橫眉豎目:“你這懶覺要睡到什么時候?起來,陪我去銀行!”唐安琪的黃金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戴黎民急了,這天強行替他賣出了絕大部分。唐安琪急的要發火,戴黎民卻是不肯相讓:“咱們這點兒家底是容易掙來的嗎?天上不會白白掉餡餅,老子當年做土匪,綁來的rou票還興許半路被吳耀祖搶去呢,哪有這沒風險白發財的好事?咱們辛苦這幾年,家產也算夠可以的了,你要想買,法幣給你一千萬,其它的款子不許動!”唐安琪氣得直拍桌子:“一千萬才能買多少黃金?你拿糖豆兒逗孩子呢?我告訴你,你要是一定和我做對,我就去向盛國綱借錢!”“敢去就打斷你的腿!”唐安琪抬腿架到了桌子上:“你打,你打!”戴黎民揎拳擄袖走上前去,卻是把唐安琪抱了起來。變臉似的,他忽然對著唐安琪嘻嘻一笑,然后很諂媚的哀求道:“祖宗,聽我一句話吧。你要是實在想玩,拿個一千萬兩千萬過過癮也就是了?!?/br>唐安琪沉著臉:“錢是我賺來的,用不著你管!”戴黎民一聽這話,原來自己這些年白費力氣,成了個吃軟飯的。不過他不生氣,依舊春風一樣纏繞著唐安琪,費了許多口舌,終于制服了對方。唐安琪拿著兩千萬法幣,想要從小做大,哪知還未等他出手,盛國綱卻是跑來先向他借錢了。盛國綱也在大炒黃金,另有大筆現金押在貨物上,一時不得脫手。唐安琪對待朋友向來是最夠意思,這時就把手上的兩千萬全給了他。又問:“你弟弟這兩天好些了嗎?”盛國綱近來瘦了,兩只眼睛陷在青暈里:“還在中央醫院里?!?/br>然后他“嗤”的苦笑了一聲,臉色幾乎就是慘白:“怕是要完。”毫無預兆的,他忽然就帶出了哭腔:“我說讓他再挺一挺,等到勝利了我帶他回天津。他只是喘,連話都說不出來……安琪,我心里明白得很……這回怕是要完……怕是要完……”說到這里,他慢慢蹲下去,話不成話,含糊著哭出了聲音。唐安琪并未見過他的弟弟,可是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陪著長吁短嘆,落了幾滴眼淚。等到盛國綱哭夠了,唐安琪把他扶起來坐到椅子上,又道:“盛兄,到了這個時候,其它事情就都放一放吧。你在醫院多陪陪令弟,若有需要幫忙的事情,給我來個電話就成?!?/br>盛國綱深吸了兩口氣,極力想要鎮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