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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的關懷,北平很好。”相川蓮又問:“同僚如何?”聽到這話,虞清桑抬頭面向對方一笑,語氣中帶出了開朗的成分:“說起同僚,這倒是讓人感到頭疼了。”他不急不緩的繼續說道:“將軍,您知道我是一個鄉下人。鄉下人進了城,免不了是要鬧笑話的。”相川蓮哈哈大笑,覺得虞清桑這人真是有點兒意思。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后,相川蓮帶了一點醉意,詢問虞清桑道:“虞桑,要不要來天津?”虞清桑搖了搖頭:“將軍,我還沒有看透北平。”相川蓮發現虞清桑總能把一件庸俗平常的事情說得充滿詩意。虞清桑在北平政府里也許混的不大如意,而他能夠為對方在天津另找個位置——僅此而已,可虞清桑給出的回答,卻仿佛帶了極深刻的意義在里面,幾乎讓他聯想起了人生命運之類的大題目。“啊……”他覺得面前這個中國人真是充滿了玄妙的趣味:“北平的確是值得一看的。”虞清桑并沒有對相川蓮大拍馬屁,他只是眼望對方,神情溫柔悲憫的微笑,仿佛他是天下第一至善。虞清桑知道自己可以很討人喜歡——除非是他主動想要做出破壞,否則活到如今,還沒有人無故對他生過敵意。和相川蓮一直把酒喝到深夜,兩人談的其樂融融。相川蓮本是看不起中國人的,可虞清桑仿佛是沒有國籍,并且站在一個相當的高度,悲天憫人說些廢話,順帶著表明了他的反戰立場。淪陷區的人,而又反戰,這當然是件妙事。相川蓮心想如果全淪陷區的人都像虞清桑這樣,那淪陷區內的皇軍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虞清桑也知道相川蓮的心思,所以堅守立場不動搖,牢牢的保持住了自己那閑云野鶴般的高姿態。在天津度過一夜之后,翌日清晨,虞清桑帶著宿醉,乘坐火車趕往文縣。下火車后,他直奔新近建起的警備大隊司令部,想要尋找吳耀祖,然而撲了個空。于是他調轉方向趕往吳耀祖在文縣的住處。大下午的,他在吳宅堵住了醉醺醺的吳耀祖。吳耀祖中午起床,還沒有來得及洗漱刮臉,下巴一片鐵青胡茬。大模大樣的坐在一把太師椅里,他抬起腿來,把穿著馬靴的雙腳架到了前方桌上。一手攥著洋酒瓶的細脖子,他皺著眉頭面對門口:“你怎么來了?”和衣衫不整的吳耀祖相比,虞清桑顯得特別整潔利落,嗶嘰長袍上幾乎沒有一絲皺褶。隨手關了房門,他拉過一把椅子,走到桌前坐了下來。面無表情的上下打量了吳耀祖,他平淡答道:“我來看看你。”吳耀祖打了個酒嗝:“我有什么好看的?你放心,我不會帶著隊伍進山打游擊的!”虞清桑微微一笑:“我知道。打游擊很苦,而且朝不保夕。既然能夠在縣城里安安穩穩的做大隊長,又何必非要去山里活受罪?”吳耀祖狐疑的看著他:“虞清桑,你是在嘲笑我嗎?”虞清桑輕描淡寫的搖頭:“嘲笑你?你還不值得讓我費那個心思。吳隊長,你要知道,如果安琪還在,這個位置也輪不到你。”吳耀祖攥著酒瓶對他一抱拳,吊兒郎當的說道:“多謝!”虞清桑卻是沉默了片刻。頭腦產生幻覺,讓他感到自己懷里正有一尾活魚再蹦。活魚就是唐安琪,在他的心中,唐安琪總像活魚一樣活蹦亂跳的不聽話。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九年。他在唐安琪身上,就花了一個九年。九年中他心里只有這么一個人,培養他,控制他,照顧他,管教他;罵也罵過打也打過,疼也疼過愛也愛過。抬手撫向自己的心口,他并沒有捉到活魚,于是就立刻又清醒了過來。一挺身站起來,他看著吳耀祖說道:“吳隊長,去把自己收拾收拾,然后到司令部辦點正事。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坐上你這大隊長的位置,如果再這樣頹廢下去,你對不起我。”吳耀祖哂笑一聲:“是你怕不好對相川蓮交差吧?”虞清桑繞過桌子走到他身邊。一手扶上他的肩膀,虞清桑彎下腰來,壓低聲音問道:“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真不想干了?如果是真,那我也不會勉強你。”說到這里,他好像很慈愛似的拍了拍吳耀祖的后背:“我可以去對相川大將講,大將絕對不會因此怪罪于你。這樣你成了自由的人,可以去天津投奔你的四舅。”聽到這話,吳耀祖猛然扭頭,近距離的盯住了虞清桑。虞清桑翹起清秀的嘴角,一臉云淡風輕的笑意。吳耀祖真想掐死虞清桑。在他想死也敢死的時候,虞清桑奮不顧身苦口婆心的把他救了回來。他的脖子上還留著淺淡疤痕——是虞清桑一把奪下了他手中的刀子,而當時刀鋒僅差一點,就能切入動脈了。死過兩次之后,他失了勇氣,不敢死了。然后,他就落入了虞清桑的掌中。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他閉著眼睛一路向前,有時甚至寧愿自己一腳踏入深淵。然而虞清桑為他選擇的道路平坦寬闊,他瘸了一條腿,仍舊能夠走得順利。只是,他不敢再回長安縣了。吳耀祖的心里很痛苦。他不想去當這個大隊長,可是他由匪而兵的混到如今,除了耍槍桿子之外,再沒別的本事與活路。三四十歲的人了,腿上還帶著殘疾,如果失了這個隊長身份,他可怎么生活?難道真去四舅家吃一碗閑飯?那做不到,他沒那么厚的臉皮。“怎么?”他問虞清桑:“又有新的人選了?”虞清桑對著他一歪腦袋,像是在逗小孩子:“我只是不愿強人所難。如果你實在想要離開,那我只好讓李香亭上來代替你。”李香亭是先前唐旅的衛隊長,如今也在警備大隊里,有自己的兵。吳耀祖不再說話,臉上肌rou抽搐了一下。虞清桑這回笑著奪下他的酒瓶,又在他的凌亂短發上揉搓了一把:“開玩笑的,不要當真。吳隊長,勞駕你振作起來吧!”吳耀祖依舊看著他,同時伸手從椅子旁邊摸出手杖。放下雙腳站起身來,他拖著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