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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內之事,談不上辛苦。”然后虞師爺就不說話了。吳耀祖在心里想:“太上皇。”如此過了五六分鐘,虞師爺見唐安琪和建筑師從遠方走了過來,便轉向吳耀祖,忽然問了一句:“城外還好?”他問的是戴黎民——獨立團早撤了,萬福縣也重新開了城門。何旅這回徹底變成戴旅,虞師爺很怕戴黎民會進行反撲,雖然萬福縣一度全縣餓成活鬼,直到現在也沒恢復元氣。吳耀祖彬彬有禮的答道:“城外還好,太平無事。”虞師爺笑著又一點頭:“吳團長費心了。”吳耀祖對虞師爺很有興趣,十分好奇,可是談不上喜歡,因為虞師爺涼陰陰的,相處起來讓人覺得累心。他想能夠對虞師爺死心塌地的人,要么就是孫寶山那樣的糊涂莽夫,要么就是唐安琪這種——吳耀祖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唐安琪,不過覺得此人也算是少見的一款,幾年如一日的活潑歡樂。“不敢當,應該的。”他一本正經的對虞師爺說道。這時唐安琪走到近前,虞師爺和吳耀祖便不再交談,而是共同對著唐安琪說起話來。唐安琪連說帶笑的,情緒似乎是非常之好。清園入冬之前,清園竣工了。清園是長安縣有史以來最為豪闊美麗的園林,建筑師就地取材的利用了河流與樹木,讓清園坐落在一片高低起伏的綠海之中。清園并沒有頂天立地的正門,建筑師征求了虞師爺的意見,把大門修建的清淡雅致,簡簡單單的白墻黑瓦,然而墻上瓦上全都極盡工巧的雕刻了飛禽走獸、日月花草,讓人乍一看摸不清頭腦,不知這里究竟是個什么地方。及至正門一開,里面一片青翠幽然,正是一場云深不知處的風光。清園太大,所以地勢雖然上下錯落,但是建筑師選那隱蔽道路鋪了柏油,可以讓人乘坐汽車游覽全園。唐安琪特地跑去天津,請一位名家書寫了“清園”二字,帶回來制成匾額,懸上正門。虞太太知道唐安琪在給自家蓋房子,可是不明就里,以為是要蓋大四合院,虞師爺也沒有和她細說。及至這日晚上,虞師爺從外面回來,忽然說明天是個吉日,要搬家。虞太太收拾了一夜,把四季衣裳全包了起來。天亮時她困的直晃,又見日子過得久了,哪一樣都是可珍惜的,實在收拾不完,便暫停工作,走去廚房張羅做飯,心想先把家搬了再說。在虞師爺喝過兩碗大米粥之后,汽車開到門口,把他和虞太太一起接走了。虞太太在清園門口一下車,就環顧四周發了傻。初冬,花草凋零,園中景致大打折扣。眼看丈夫沒有說話,虞太太也不敢發言,跟著眾人向內走,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就見此地處處都像是畫,好看歸好看,可是沒有人間煙火氣,便以為這是一座公園——在天津,虞師爺曾經帶她逛過一次公園。踏著青石板路走過一座小山丘,又經過一座九曲十八彎的小橋。小橋修的低,橋面快要貼了半結冰的水面。虞太太冒了汗,急著要看新家,可是在穿過了一條漫長游廊之后,她卻是見到了一處二層小樓。二層小樓是中西合璧的樣式,虞太太隨著眾人進了門,迎面就見一派富麗,地上鋪著一寸厚的地毯,頭上懸著大荷花式的吊燈,四周又有屏風,又有沙發,家具也不知是什么木頭做的,全都亮閃閃晃人眼。虞太太張著嘴東張西望,一張胖臉紅紅的,幾乎窘的快要落淚——這地方哪里能算是家呢?唐安琪站在她的身邊,還在興高采烈的連說帶笑:“嫂子,從這往后還有花廳,花園是夏天就栽種布置好的,可惜現在冷了。等到明年開了春,你就看去吧!”虞太太戰戰兢兢的笑著點頭,也知道花好,可是,她心里總忍不住想:廚房在哪兒呢?洋樓修得這么漂亮,做飯的劈柴和煤球可往哪兒堆呢?虞太太的小腳不能走遠路,所以這時留在洋樓休息。唐安琪帶著虞師爺繼續向前走。虞太太沒著沒落的陷在皮制沙發里,忽然孫寶山和吳耀祖一前一后的進了門,和虞太太寒暄兩句后,又一前一后的分別前去追逐唐安琪和虞師爺。虞太太暗暗松了一口氣,抬手按了按腦后的發纂。忽然外面響起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把她嚇的猛一哆嗦。隨即響聲連成了串,唐安琪用木棍挑著一串鞭炮,笑嘻嘻的進來繞了一圈,這是喜遷新居的規矩,要“崩崩煞神”。唐安琪崩過煞神之后,一屁股坐到了虞太太身邊:“嫂子,仆人下午就到,從今往后你就什么都別干了,要是在家呆的膩煩,那我就接你去天津!”虞太太望著唐安琪,那感情類似于母親面對孝子,心里又疼愛又感激,有些實話就說不出口——她其實只想要個小四合院。小四合院,方方正正,院里有棵果樹,就很好了。此刻陷在沙發中,她感覺自己仿佛是一屁股坐進了坑里,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舒服的。中午,勤務兵押著大馬車送來rou菜糧食,以及一位縣里有名的大師傅。大師傅剛進廚房,幾輛軍用卡車停在清園正門,卡車后斗上站著干干凈凈的大丫頭小伙子,正是唐安琪選拔出來的仆人。午飯來的遲了一些,不過非常豐盛。因為虞太太死活不肯上桌,所以桌上除了虞師爺和唐安琪,也就只有孫寶山和吳耀祖。這一陣子天陰刮風,孫寶山犯了舊傷,從早到晚的渾身疼痛,尤其是身上幾處傷疤,更是痛癢交加。虞師爺在飯桌上忽然想起此事,就對孫寶山說道:“用藥酒搓一搓,大概能有用處。”孫寶山剛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里,勻不出嘴去回答,只鼓著腮幫子抬起頭,對著虞師爺擺了擺手。唐安琪在旁邊看了,不假思索的隨口翻譯道:“不行,沒有用。”虞師爺沒在意:“試過了嗎?”孫寶山噎著了,直著脖子一拍大腿。唐安琪抿了一口酒,頭也不抬的又道:“疼得厲害,用力捶都不管用。”虞師爺繼續說道:“這和捶腿不是一路方法。還是應該試一試,正好我那老房子里還有點藥酒。”孫寶山抬手捂住心口,紅著臉緊閉了雙眼。唐安琪一邊咀嚼一邊說道:“行。”這回,虞師爺和吳耀祖一起望向了唐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