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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隊從后方追了上來,孫寶山飛快的回頭掃了一眼,然后單手把馬韁往腕子上一纏,一邊疾馳一邊給沖鋒槍換了彈匣。“你有槍嗎?”他俯身大聲詢問唐安琪。唐安琪側過臉來,在后方隱隱傳來的爆炸聲中吼出回答:“沒有!”孫寶山從腰間摸出一把手槍掖到他懷里:“拿好!”這是把大肚匣子,大而沉重。唐安琪緊緊攥住了,還是趴在馬背上不敢抬頭。孫寶山的馬好,馱著兩個人照樣跑的四蹄生風。后方衛隊徹底趕了上來,開始舉槍向前射擊。孫寶山眼看這個追法太落下風,干脆一扯馬韁調轉方向,帶人穿胡同抄近路,在距離虞宅半里地遠的大街上攔住了何旅士兵。拎起唐安琪推下馬去,孫寶山像個發了瘋的二愣子,端起沖鋒槍就開始掃射。唐安琪踉蹌落地,頭也不回的邁步就跑,后方有人跟上了他,正是灰頭土臉的小毛子。氣喘吁吁的沖進胡同撞開院門,唐安琪迎面一把抓住了虞太太:“嫂子,城里開仗了,家里危險,咱們快走!”虞太太嚇的目瞪口呆,一時怔在了當地。而唐安琪無暇細說,跑進東廂房翻出衣裳,掀開被子拉起虞師爺就要給他穿,小毛子也上來幫忙。虞師爺睜著眼睛說不出話,面無血色的只是喘息。唐安琪急的快要哭出來,兩只手哆嗦著給他系紐扣。小毛子沒找到洋紗襪子,直接把鞋套在了虞師爺的赤腳上。唐安琪正要再用大氅把虞師爺裹起來,不料虞師爺忽然提起一口氣,就像憋住了似的,一張臉越來越紅。唐安琪連忙狠拍他的胸膛:“師爺,師爺,你怎么了?”虞師爺“吭”的咳出一聲,這回氣息暢通了,啞著嗓子硬擠出聲音:“去火車站……他們攔不住火車……你也走,一起走……”唐安琪早沒了主意,這時答應一聲,自己就要去背虞師爺。他向來養尊處優,從來是半分力氣都不出的,然而這時人急了眼,竟然背起虞師爺就能走,絲毫不覺沉重。小毛子見他光顧著用手從后托起虞師爺的雙腿,把那只大肚匣子丟在了地上,這時便靈機一動,扭頭出門沖進西廂房,把唐安琪那把小槍翻出來帶了過去。把小槍塞進唐安琪的軍裝口袋里,他撿起那把大肚匣子拎著,這就要護著虞宅眾人出門。虞太太還站在院子里發呆,這時忽然醒悟了,也來不及多收拾,一手扯了彩霞,跟著眾人忙往外走。虞宅門口的兩名士兵把子彈都上了膛,正是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索性隨上旅長,懵里懵懂的向前小跑。唐安琪不敢往孫寶山那邊去,只能走相反方向出胡同。未等他跑出多遠,忽有一隊吳團士兵沖了過來,領頭之人正是吳耀祖的親信副官。那副官見自己來得正好,連忙翻身下馬,高聲說道:“旅座別慌,我們團座派我們來保護虞宅!”唐安琪一聽這話,不由得停了腳步;然而虞師爺的頭歪著枕在他的肩上,氣息奄奄的輕聲說道:“走,走!”唐安琪把虞師爺向上又托了托,然后說道:“這里不夠安全,你快送我們往火車站走!”那副官一聽,也沒意見,當場命人讓出戰馬。唐安琪和虞師爺共騎一匹,小毛子帶著虞太太共騎一匹,彩霞家在鄉下,在城里無處投奔,這時就和士兵共騎一匹。唐安琪率先一抖韁繩調轉方向。單手摟住前方虞師爺的腰,他領頭催馬向前。正在此時,不遠處忽然起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爆炸,不是手榴彈爆炸,倒像是炮彈開花,正是炸在了民居里面。唐安琪匆匆瞥了一眼,隨即抬手捂住虞師爺的腦袋。雙腿用力一夾馬腹,他在劈面而來的寒風中風干了驚惶的眼淚。長安縣城分成了南北兩部分,北邊戰事激烈,孫團已經全員上陣開始火拼;南邊尚算太平,吳團也開始派兵向北支援,并且在高地上架了擲彈筒和幾門山炮。吳耀祖知道自己可以和唐安琪這種長官友好相處,但絕不可能與戴黎民和平共存。如果孫寶山真的無用,那他會占住南城,自行割據。而為了勝利,必要時他會采取焦土政策,把孫團和何旅、以及北邊百姓,全部轟成齏粉。這時,唐安琪等人已經抵達了火車站。長安縣作為一處中等規模的交通樞紐,是時常會有火車經過的。不過經過歸經過,卻是未必都停。唐安琪背著虞師爺沖上月臺,身邊跟著車站站長。“三分鐘后……”站長看著懷表說道:“會有一趟專列經過。”唐安琪汗流浹背的問他:“誰的專列?”站長思索著答道:“好像是金專員,從西安到北平去。可是也不能停啊。”唐安琪回頭環顧了身邊幾名士兵,然后說道:“等一會兒專列過來了,它停,我們就坐火車;它不停,我們就扒火車;反正務必盡快離開這里,聽見沒有?”眾人一起答應。唐安琪又望向虞太太:“嫂子,別怕。”虞太太都要怕死了,可是不敢表現出來。彩霞哭出聲音,表示不想走,要留下;唐安琪一聽這話,正是求之不得,當眾讓她立刻滾蛋。三分鐘后,火車果然來了。唐安琪提前脫下大氅,又解□上的武裝帶,把虞師爺牢牢捆在了自己身上。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是覺不出累來。虞師爺一陣一陣的發昏,腳上一只鞋掉了,誰也沒有留意到。虞太太胖,又是個小腳,所以小毛子帶著她,小毛子靈活。專列不長,開的也不算快,車窗全都垂著窗簾。唐安琪雖然淘氣,可是還沒有過扒火車的經歷,倒是小毛子更聰明,帶著一名守門衛兵夾住虞太太,看準時機大叫一聲“跳”,結果兩人帶著虞太太一跳,竟然就當真跳到了兩節車廂的連接處。唐安琪長了見識,效仿著也是一跳。跳完之后大叫一聲,瞬間頭發汗毛就全立起來了——他差點落腳不穩,摔到火車輪子下面去。火車車窗開了,粉紅色的窗簾隨風揚出一角。一個油頭粉面的男人伸出腦袋,莫名其妙的左右看了一番,嘴里咕噥道:“什么聲音?”唐安琪雙手抓著,雙腳勾著,壁虎一樣貼在車尾,一聲沒敢發出。等到那個腦袋縮回去了,車窗也關上了。他帶著虞師爺那一百多斤分量,千辛萬苦的橫向移動抓住梯子,一路向上爬到車頂。手腳伸開貼在冰涼的車頂鐵皮上,他壓抑著喘息,一顆心在腔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