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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頭,他已不能回頭。他必須盡快將陸小鳳交代的事情做好。只有這樣,陸小鳳所做的一切才有意義。花滿樓已不再顫抖,他握著陸小鳳的手依然溫柔,他的神色卻充滿奇異的堅定。他輕聲道:“裴將軍,我有一事相求。”他不等裴撫靖開口,便繼續道:“此時朱恪已死,司空兄既已易容成朱恪的模樣,又有軍符在手,請你火速回城調集兵馬,有司空兄配合,想必今夜圍軍便可盡解。”裴撫靖已說不出話來,他知道花滿樓說的都是實情。今夜破軍平叛的機會,千載難逢。可他又怎能拋下這樣的陸小鳳與花滿樓。但他更不能拋下那些深陷于亂世的無辜百姓。拯救他們,不正是陸小鳳與花滿樓努力的意義?裴撫靖閉目,良久之后,卻終于向陸小鳳深深一揖。他已扶著唐鏡走出帳外。偌大的軍帳此時竟已空空蕩蕩,只有夜風吹起的血腥味,彌漫在花滿樓的鼻尖。他還在握著陸小鳳的手,卻感到手心的溫度正在一點一滴地流逝。陸小鳳在看著花滿樓,他的目光逐漸變得模糊。他已沒有多余的力氣,卻輕聲喚他:“花滿樓。”這個名字他已喚過無數次。這個名字,意味著小樓,意味著鮮花,意味著月光,意味著美酒。意味著一切和溫潤美好有關的東西。意味著一個浪子能夠在世界上找到的一扇不變的門。意味著他的摯友,他無論到何時都可以回去的家。他忽然感到有些害怕,他不知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樣子。但他知道那里一定沒有花滿樓。花滿樓輕聲應他:“我在這里?!?/br>他的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他卻已沒有力氣為他擦掉那苦澀的液體。是不是花滿樓從此以后都會與這種液體相伴?陸小鳳忽然感到一種錐心的不舍與牽掛。他并不想說這樣的話,他卻不能不說這樣的話。他輕聲道:“花滿樓,你一定要好好活著?!?/br>花滿樓的手拂過他的面頰,他擦去了他的淚水,也擦去了自己的淚水。他的手依然輕柔,他的神色卻變得冷如刀鋒。那種冷,是絕對不會在花滿樓臉上出現的神色。此刻,他帶著這樣的冰冷,卻像是與生俱來。他堅定道:“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一個人死去?!?/br>他已把頭轉向朱青青。她仍然跪在地上,也仍然抱著朱恪的尸體。她似乎已凝固成一座雕塑。但她是陸小鳳唯一的希望。只有她還有可能知道解藥的藥方。花滿樓從不擅長做這樣的事情,他永遠對每一個女孩子都彬彬有禮。但此時,他卻只想抓住她,逼問她,從她惡毒的腦子里挖出藥方。如果她不說,他不介意毀掉她的生命。他的手掌已經握緊,他已要站起來。陸小鳳卻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他那樣輕柔地,微弱地,堅定地拉著他的衣袖。他再一次喚他的名字:“花滿樓?!?/br>花滿樓忽然清醒過來。陸小鳳什么都沒有說,但他已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花滿樓,永遠不會殺人的花滿樓。花滿樓的身上沒有血污,花滿樓的眼中也不該有仇恨。陸小鳳希望他是花滿樓。他終究只能是花滿樓。他握緊的手掌已經松開,他冰冷的神色已變得溫柔如水。淚水卻再一次從他的眼眶中涌出。陸小鳳還在微笑,縱然他知道花滿樓無法看到他的微笑,但他愿意永遠在他面前展露微笑。他微笑著,輕聲道:“花滿樓,我們走吧?!?/br>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已很久沒有喝酒,你總該帶我去一個有酒的地方?!?/br>花滿樓輕輕將陸小鳳背在自己肩上,他已走出營帳。空洞的夜風不知從何處吹來,他的淚水已被吹干在臉上。他的心卻冷得像冰。從小到大,他拯救過無數的生命。他救得活枯萎的鮮花,救得活瀕死的小鳥,甚至救得活全城的百姓。他唯獨救不了陸小鳳。但人生豈不正是這樣的殘酷與無情。他終究要慢慢接受這樣的殘酷與無情。陸小鳳輕輕伏在他的肩上,他拂在耳邊的呼吸已氣若游絲。花滿樓卻沒有再流淚。他現在只想為陸小鳳找酒,他要為他找來最好的酒。一個人影卻追了出來。是朱青青。她奔跑在夜色里,蒼白得如同地獄的鬼魂,她攔住了他們。她看著陸小鳳,眼睛里燃燒著兩簇火焰。她忽然問道:“你為什么不殺我?”她已失去所有,但她還要問個究竟。女人對自己動心的男人,豈不都想要問個究竟?陸小鳳的臉上已沒有一絲血色,實際上,他看起來已根本不像一個活人。他看著朱青青的眼睛卻依然明亮而靈活。他嘆了口氣,慢慢道:“我沒有想到殺你的理由。”她目光閃動,咬了咬牙,繼續問道:“你也不問我要解藥?”陸小鳳眨著眼:“我不喜歡被人拒絕?!?/br>他想了想,又微笑道:“尤其是被像你這樣的漂亮女人拒絕?!?/br>朱青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她忽然發現,在她的生命里,從未遇到過陸小鳳這樣的人。她的生命里只有權利,只有斗爭,只有唯我獨尊。她期盼著,算計著,尋求著,直到她失掉一切。她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空虛與惆悵。她的眼中已有淚水涌出,她的唇邊卻綻放出一抹微笑。她的聲音再次變得清脆而甜蜜。她甜蜜地,溫柔地看著陸小鳳,如同看著自己的情郎。她手中多了一張紙箋,她已將紙箋塞在陸小鳳的手上。她忽然嫣然一笑:“你說我會拒絕,我卻偏偏不去拒絕,我偏偏要給你藥方。”她已轉身走了,走進了漆黑的夜色中。花滿樓站在風中,他已怔住了。他縱然聰明絕倫,卻絕對想不到事情會有這樣的峰回路轉。陸小鳳看著朱青青消失的背影,他的迷惑似乎不比花滿樓的少。夜風再次吹起,吹動了他們的頭發。此刻,這風卻已不再冰冷,濕潤的暖意在吹化著他們的心。花滿樓忽然微笑道:“陸兄方才阻擋我去要解藥,原來早已算準會是這樣的結果?”陸小鳳沒有說話,良久之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