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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陌生的臉。那是一張十分沒有特色的臉,稀疏的眉,細長的眼,普通且平靜,神色間有著恰到好處的陌生和疏離,見辰昱如此突然的走進庭院,只是平淡又略帶詢問般看了他一眼。這讓辰昱腳步稍稍頓了一下。郎中放下手中的藥材,見門外人走進來了,隨即拍掉衣袖上的塵土,道,“閣下是?”辰昱移走上前,順手握住眼前人的手腕,郎中微微側了下身,沒有躲開。手指順著靜脈探過去,發現此人體內內息全無,一摸就摸到了命門,仿佛眼前人當真是一個毫無功夫傍身的普通江湖郎中。只是摩挲那手腕骨骼的輪廓,皮膚接觸傳遞來的熟悉的溫度,仍是讓辰昱心中猛的一漲,連同手上的力道也有些不穩了。郎中由著他握了一會,道,“閣下若是身體不適,不如將貴府地址留在這便條上,在下擇日自當親等拜訪。”辰昱抬眼看過去,明明是從未見過的臉,卻偏生看出一些熟悉的神色來,平九的瞳色一向是淺淡的,憤怒時,瞳色會不由得加深,動情時,那細細的紋路卻會同陽光一樣擴散開,跟著輕微震顫。人的眼睛從不會騙人。這句話,還是平九以前告訴他的。辰昱道,“你是不愿與我相認,還是當真不記得我了?”郎中目光移過來,辨認的看了片刻,終是緩緩的搖頭,“我與閣下平生未曾見過,又何談記得不記得?”說著,郎中欲把手腕抽離開來,只是剛抽動了一下,就被猛的握緊。辰昱目光里有難言的震蕩,似乍泛起一陣驚悸,只轉瞬間便穩住了,然而言語仍然艱澀,“你別走,若有什么話,朕……我們可以……”話音漸漸是續不下去,可手上力道絲毫不減,且漸漸有加深的趨勢。郎中站了片刻,見他沒有放手的意思,輕嘆一口氣,“這里是我家,我又能走去哪里?你先放手吧。”辰昱不作答復,那雙眼中流露出一絲壓抑著深沉的執拗渴求,黑色的欲望如同海洋一樣卷起波瀾。郎中又道,“閣下可是覺得認識我?”辰昱目光幽邃的看他,“你當如何?”郎中搖頭笑了笑,抬臂稍稍敞開了懷,似乎意在讓他看清楚了,道,“閣下若真是尋人,不如將那人的樣貌特點說一說,我向街坊打聽打聽,興許有門路的。眼下這樣認錯,怕是不妥。”辰昱半步上前,目光順著郎中的眼睛落下去,“我或許是會把別人的尸首認錯成你,卻絕不會將你認錯成別人……”說著,胸口一陣血氣逼上來,辰昱順勢咳嗽了一下,片刻后唇角便沾上些血色,他眼中牽帶起一絲似笑非笑的黯然,“便是你不認又如何,便是我認錯又如何?我已經等得夠久了,平九,不要再推開我了。”郎中聞言卻不知思及什么,眼中一怔,后退一步拂開了辰昱的牽制。辰昱笑容凝頓住,眸色驟然加深,伸手便要限制住郎中離去的肩膀。卻見郎中抬手,直接壓住了辰昱的手腕。那是一雙修長分明的手,指腹和虎口處生著常年練劍的薄繭,手掌干燥,手指間仍殘留著擺弄草藥的氣味。辰昱一瞬間僵在了原地,他任由眼前的人握著手腕,有些不可思議。那郎中搭上他的脈,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問他,“你身體怎么了?”曾經熟悉的一切恍若隔世。辰昱的唇角終是溢出一絲血來,他眼前虛了虛,伸手去握住眼前人的衣袖,卻自己手都是抖的。他輕言道,“平九,我病了……”四年了,還不夠久么。————————————————分割————————————很多人活著渴望回到自己年輕的時代。那充滿力量的體魄中總孕育著無限可能和生機。而有些人不是。過去與這些人而言,并沒有太多值得懷念的事。反之,不愿被提及的倒是更多。生活中,想要徹底舍棄掉一個人原先的身份,其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若有選擇,他也絕不會回到過去。三先生本不叫三先生。曾經的他有名有姓,只是不曾聽人提起,漸漸的就連他自己也有些忘了。近四年的時間,他換過一張又一張的面具,行走江湖不留姓名,擁有的身份很多,也未嘗不是沒遇到過曾經的熟人,只是沒有人再能認出他。漸漸的,他適應于這種生活。前塵往事如浮云過眼,沒什么不好的。只是,如今。當這個人再次像這樣站到離他不遠的地方,一言不發,神色憔悴卻偏執,只是沉默的盯著他看時。三先生才意識到,原來兩日前他就該走的。如今換了一張臉,卻仍被依稀的辨認出來,這就有些棘手了。如果一個人活著,可以完全摒棄前塵過往,重新來過,那么這個人一定可以變成一個無知且幸福的人。然而他不是。他的過去龐雜且灰暗,有著令人厭倦疲憊的沉重感,他原先是陸秋鴻,后來變成了平九,再到如今,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了。自茍且活下來那一刻,平九養傷幾度昏迷過去,卻朦朧間意識到一件事。倘若換位思考,原來陸一品其實沒有做錯什么。辰昱也沒有做錯什么。人生在世多的是萍水相逢的偶遇,做事若不為己,又哪里會有那么多平白無故的好意?瑞王想要的一直都是這天下,初心從未變過,平九則是一開始便明白的。只是想來,還是他天真的可笑。悔過之余,徒增遺憾罷了。所以若真能此生不復再相見。那于他而言,大概才是真正的解脫。第47章第47章第四十七章深夜如同流淌冰川。章府今夜卻是反常的燭火通幽。章鐘山也不知在地上跪伏了多久,他身子沉,腿腳早就麻了,可仍是跪在那提心吊膽的,后脊梁早出了一身的冷汗,半分不敢動。大約午夜三更天,床上那人似乎有轉醒的跡象了。章鐘山憋了一晚上的勁兒,就等床上那人坐起來時,一腦門磕在地上,一連好幾嗑,連說話都帶著顫音兒,“卑職護駕有失,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萬死莫辭,萬死莫辭!”辰昱睜開眼,半撐著坐起身。然后目光垂下去,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他開口道,“朕,為何會在這?”章鐘山抹了把額頭的冷汗,道,“臣回府時,皇上還不在這里,只是臣晚些時候要就寢了,一回房里,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