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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楊世寧竟真的擁抱了他。他抱得很緊,也不管是否合乎規(guī)矩,就只是那么緊緊地抱著,令殷琦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那冰冷的懷抱吞沒進去。“阿寧哥,你留下來,就當為我留下來,不可以嗎?”他試探著問。“陛下……你放我走吧。”但他得到的回答只有這一句。楊世寧的聲音輕而又輕,還發(fā)啞,在殷琦的耳畔像蝶翅一樣撲閃著飛過,隨即跟著消失的是那個冰涼的、熟悉的懷抱。那天夜里,楊世寧離開了尚書臺的內(nèi)門,竟還一步一步走到了院門口。殷琦也好崔道之也好,竟然默契地誰也沒提要如何處置他的事情,只是派了人將他送回家去。他從高燒中徹底清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翌日黃昏。簾外的光是暗的,沒等他對著窗縫發(fā)一會呆,就已經(jīng)黑了下去。他看了這黑夜一會,忽然猛地起身,對那伺候他的侍女道:“去備馬,我要出門。”天黑了,城門也關(guān)了,但還沒到宵禁?他估算不清,也不想估算,只自顧自勉強騎馬,忍住疼痛,一路往城門奔去。但沒有一個守門吏肯開門放他過。京城那扇紅色的、高大的門在他眼前合著。在那門的襯托之下,不僅是他自己,連那守門的侍衛(wèi)都顯得十分渺小。楊世寧愣了片刻,低聲說道:“可是我要出去?!?/br>門吏沒聽清他說什么,見他也沒穿官服,越發(fā)不肯開門,只問他道:“你出去做什么?”我就是要出去。楊世寧在心里喃喃了一遍。在那瞬間有一股奔騰的血流涌上臉與頭,他分不清是為了什么,只感到一陣戰(zhàn)栗的興奮。“我們走?!毙脑阝疋裉鴦恿耍皖^對自己的坐騎又重復(fù)了一遍,猝不及防地揚起馬鞭,向大門沖去。那氣勢太過迅疾,以至于門吏沒有一個敢擋或者記得攔在他面前,一切人左右閃躲著等在一起,怔然地聽見一聲撞擊的巨響。血濺開的時候,那匹馬最后慘烈地嘶鳴了一聲,引得門吏們呆呆地望向那處。冬夜里觸目血污凝如紅淚,城外不遠處的寺廟里正響起除夕夜被信眾不斷敲響的晚鐘。第二十九章明日新春到何處崔道之睜開眼的時候,只聽到一片晚鐘。京中從前朝起寺廟眾多,數(shù)不勝數(shù),到除夕之夜,信眾紛紛敲鐘祈福,城內(nèi)城外斷斷續(xù)續(xù)連成一片。他向來不信這些,但此刻聽得也有些恍惚。他眨眼清醒了一會,一邊問是什么時辰一邊回想,甚至竟覺得不大能記得清前夜的事。慢慢地,才想起來昨晚上夜宴、楊世寧敲門和后來種種,想起收拾好殘局之后宮門早就落鎖,他是今天清晨才從宮城回家的。回來便睡下,等到醒來,天色都已經(jīng)暗了。侍女將女兒寫來的問安信遞給他,他打開看畢,想起往年若在家時還有女兒作伴守夜,嘆了口氣,一時也提不起回信的心思,只輕笑了一聲道:“今年連阿盈都嫁了,可說是當真是只剩我一人了?!?/br>送信的那個侍女不知該回答什么,只好含糊敷衍幾句叫他寬心。崔道之把信遞回去,叫她放在桌案上,自己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起身下地。畢竟守夜之類有沒有無妨,但祭祀是不能略去的。他吩咐下去將該做的準備都做了,又換了衣裳到家廟去一一拈香祭拜,等到回來的時候,天色便已經(jīng)黑透。人間如寄,春夢秋云,生死都似乎不過是片時而已,他有些慨嘆著推門進房,回看時只見燈籠在回廊和屋檐下一盞一盞地亮著,像一串游魚漂浮在水底。昨夜的雪早已晴了,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把窗紗和白墻都輝映得通明,天地之間一派空明澄澈,倒當真令人感到分外冷清。窗戶開了一條縫,吹動桌案上的書,還是上回舒瀾抄過的那一本。崔道之猶豫了片刻,回身叫了人過來,輕聲道:“叫人去小舒侍郎府上……就說,我有些東西要請他點校?!?/br>他到底有種全無必要的矜持,不肯承認是想起舒瀾去年說自己孤身在京。年輕人進來的時候,崔道之正在吃自己的晚飯。……雖然其實過了時辰,大概是該叫夜宵了。他本來不餓,宿醉猶在更沒什么食欲,更是懶得用左手,索性對著一盤酥點發(fā)呆,心里漫無目的地想,記得以前在官署值夜的時候舒瀾最喜歡這個,倒不如給他留著——他還沒想完,就聽見吱呀一聲門響,然后是腳邊那只白貓警覺的一聲喵嗚。舒瀾裹在厚厚的大氅里,帶進來外頭撲面的寒氣,一邊解帽子一邊跟他對視,倒還不忘正經(jīng)地行禮見過。崔道之懶懶地招呼他:“過來呀?!?/br>“我從外邊過來寒氣太重,在門口暖暖再過去,免得都帶進去了?!笔鏋憸睾鸵恍Γ缓髥査按蘖罹且尹c校什么?”“那都不著急,”崔道之被他的迫切心情引得一笑,先朝他舉了舉手里筷子上夾著的那塊點心,“……你吃這個?”舒瀾含含糊糊地客氣了幾句,沒動彈。崔道之見狀,停了片刻道:“我覺得今天這個好像不大對,憑空多出咸味來,也不知道是做壞了,還是我辨不出味道……你替我嘗一下?!?/br>舒瀾便只好不再推脫,往前走了幾步,彎下腰湊過來。但崔道之也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沒伸手到盤子里去,徑直就著自己舉起來的姿勢頗怪異的筷子,咬了被崔道之咬過的那塊點心。“……是甜的啊?!?/br>舒瀾面上卻是坦蕩,咬碎了就咽下去,有些狐疑地說道。他話音剛落,就見崔道之放下筷子,手肘撐著桌案低下頭去,撲哧一聲促狹地笑起來:“我知道你喜歡,騙你吃的?!?/br>說完,竟還把碟子往這邊推了推,又起身去翻那兩本被拿來當借口的書。“這是上次那一本的補遺……前朝尹中書的集子?”舒瀾翻過書名站起來,說下去的時候卻是什么別的都忘了,連剛才那些拘謹都消個干凈,眼睛也跟著亮了,“尹氏獲罪的時候這本書的全本還沒刻完,只有幾份抄本在宮里,之后又成了禁書,許久沒見過全本了——令君這一本?”“不是全本我拿來做什么?”崔道之調(diào)笑著答道,“他當時聲名之盛,如今也只有你或許能比之四五,但那也不過四五分的文才,剩下那六分廟堂上的謀斷,只有日后才知道了?!?/br>他看了舒瀾一眼,又自己笑了一笑:“尹氏少年名重,前朝三百余年無人可及,可惜不得善終。他的詩文傳世極多卻都不是本人自己編訂的,筆記也因為未曾公開而成了孤本……你不及他,也不是什么壞事?!?/br>舒瀾應(yīng)了一聲,看著書頁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