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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對策。舒瀾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已經不是當初不明所以也無所畏懼地見證宮變的少年人了。當初可以說是無知者無畏,如今他心中有所求,就再不能順其自然。可惜變的只有他,而沒有時局,真正到了此時,他也依然還是什么都做不了。“崔令君——”他抿了抿唇,低聲喊道。崔道之轉過頭來看他,面上一片平靜的慘白。“崔令君不必感激下官,下官只是秉公言之。”他在皇帝的注視下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句無一字是真的話來,低頭向殷琦叩首。“臣愿意作證,是為對得起臣的本心,請陛下……明鑒。”殷琦怔忡了片刻,少年人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與年齡不符的苦笑。他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絕不是表面上那樣簡單。所謂的“本心”,讓他明鑒的,也絕不僅是為了尊奉天子,撥亂反正,即便聽上去是的。這接近于明晃晃的拒絕了。他根本不需要再想,就看透舒瀾作證是為了崔道之。一般人還不至于往這種事情上去想,但他一旦這么想了,就越看越覺得是真相。越是生死關頭——哪怕僅僅是舒瀾自以為的生死關頭——才越騙不了人,那年輕的文官看向崔道之時候那種誠懇的、憂心的眼神,從來就沒有在他望著自己的時候出現過。在這之前,殷琦曾經連續幾個夜晚想著,或許有一絲一毫的可能舒瀾的甘愿是為了自己?如果是這樣,那么等萬事安定過后,他想告訴舒瀾許多事情。原來說來日方長,他不著急,不指望被一下子接受。但眼下他知道,沒有來日了。楊璞還在,姚廷尉也依然在邊上杵著,但他都不想顧也顧不得。殷琦站起來,把舒瀾教他的、不可以輕易下階之類的教訓都拋在腦后,直接走到對方面前。“……那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壓低了聲音,俯身向舒瀾說道。但聲音再低也不是沒有人聽見。至少那邊一直擺出一副好整以暇樣子的楊璞,和這邊像雕塑一樣沉靜的崔道之,都是聽見了的。楊璞像看戲一樣看著這三人,悠悠然嘆了一口氣。他瞇起眼睛,輕聲說道:“看來有些傳言也不全是假的。”他沒說是哪些,只停頓了一下便又笑:“這樣不能克己的臣子,不管是誰,也不管是幾位,都不適合在陛下身邊。否則,陛下是還想……蹈先帝的覆轍么?”他這話大逆不道,按理說出來就該殺。但是從第一個字到最后一個字,沒有哪個字不如刀如匕,在場之人沒一個被放過的。話音一落,就刺得那邊沉浸在糾葛里的三個人,哪怕是不能確知什么叫“先帝覆轍”的舒瀾,都聽得臉色一白。殷琦往后退了一步站開,舒瀾則無意識地轉過眼去瞟崔道之,崔道之依然不動聲色跪得筆直。但他眼尖,正好能看見對方的指尖略微發抖著捏緊了袖子。“姚廷尉——”楊璞說完了,又回過頭去道。他還沒說完,殷琦的聲音已經先一步響起:“回避吧。你下去,卷宗的事情以后再說。”那老官員正樂得不沾惹麻煩,應了一聲就走。庭中有一剎那靜寂,直到他去遠了,楊璞才又慢慢往下說:“臣說得是一派胡言,還是有些道理,陛下心里想必清楚。”“陛下心里也清楚你楊質然想做什么。”崔道之答道。話題越說越不堪,早已經脫離了原本找舒瀾來對質的意義,但楊璞和崔道之誰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殷琦似乎也當真好奇,竟不去阻止他們。“那是日后臣與陛下之間的事情。”楊璞淡笑一聲撥轉話題,“但是先帝昔年惑于佞臣,以至于耽誤子嗣的事情,可是以前的、也是眼下的。至今國無長君不提,又使陛下年幼失恃……”“就好像這些事里頭,有哪一件不曾讓你楊大將軍做夢都能笑醒一樣。”崔道之冷冷出聲,“楊質然,你現在倒是學會了拿矯先帝遺詔來污蔑我——那孟氏要對東宮下毒手的時候,你又哪去了?”楊璞沒回答他,眼神直盯向剛才姚廷尉離去的方向。那中年人剛走到門口,又氣喘吁吁地沖了回來,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正中央,轉向殷琦草草行了個禮。他被驚得面如土色,這話說得戰戰兢兢,但同時又十分急切:“外頭被禁兵圍了,說里面的人,除非陛下親臨,否則一個也不許出去。”話音剛落,聽的四個人同時愣了一下。舒瀾輕輕呼出一口氣。他知道,那另外三個人等的東西到了。——只是不知道是誰等的。第二十一章北地無人空月明但舒瀾沒想到,來的人里,為首的是楊世寧。禁軍動作有序,用不了片刻就在院子里排布停當,除了殷琦被保護起來和那姚廷尉沒人管他之外,剩下的三人都分別被圍了起來,各自分隔開去。舒瀾往殷琦那邊看,才發覺看起來殷琦也沒想到這一出。皇帝轉過身見到來人,面上驚訝之色一覽無余:“鳳鈞……怎么是你?”他問完了,楊世寧還沒回答,就見楊璞轉頭往這邊看了一眼。但楊世寧沒回應他,甚至躲開了他的眼神。“鳳鈞?”楊璞也忍不住驚訝地叫了他一聲。“請大將軍……恕罪。”楊世寧終于還是沒回頭去看自己的養父。他說話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但身子依舊穩穩地站在殷琦面前,像棵松柏一樣動也沒動。說完這句,他就再不肯回答什么,只向著殷琦說道:“請陛下吩咐。”話說到這個份上,楊璞就算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不想明白也得明白:他當年辛辛苦苦從外頭接回來養的養子、他戰友的兒子,這一回,竟然也背叛他了。但楊璞好歹經過些事,他沒問為什么,也沒問怎么回事,先看向了圍著他的那一圈禁軍。鐵衣寒透,在日頭下泛出明晃晃的冷光。那是他跟崔道之一起抬頭看過的太陽,那時候他在算時辰,覺得崔道之即使找來外援也不會比他更快。——確實不會更快,所以第一個來的不是什么外援,干脆變成了內鬼。甚至禁軍穿著的軍服也跟楊璞看慣了的那種不同。這一圈甲士的臉上什么神情都沒有,帶著的不是沙場風沙磨礪出的粗糲,而是經過日復一日的嚴苛訓練而擁有的鎮定與麻木。他們只聽令于虎符,兵刃所向銳不可當,而那刀劍下的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則全然與自己無干。但可惜的是,虎符現在不在他手里。他不知道是在殷琦那,在崔道之手里,還是被先帝留給了那個揣著明白裝糊涂的帝舅江陰侯,但在誰手里已經不重要了。用眼睛看了一看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