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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人似的笑道:“捷報既然回來了,想來要許我們出去先宴飲一回的,后天就是休沐,令君可想好去哪里了沒?”“國庫空虛,難為小舒學(xué)士還想著這個。”崔道之平日都叫他侍郎,這回偏要沒好氣地把學(xué)士兩個字咬得重了許多,“今天晚上的食還沒有著落,就想著后天了?”“國庫里還是打算出這筆賞賜錢的——至于今天晚上,”舒瀾知道賬,開起玩笑來都底氣足了許多,偏巧肚子也被說得適時地餓了,“令君也還沒有用飯吧,我去找女史問他們?”“你餓了去向陛下討食,找女史做什么。陛下不是最后一口也要喂你吃的么?”崔道之看著舒瀾兩片薄唇一開一合,又想起殷琦說話的口吻,忽然便覺得他這一派天真的態(tài)度十分惹人氣惱。但說是這么說,實則他也有幾分不信,想想皇帝平日的心性,不禁懷疑,或者是期待那僅僅是殷琦在故意拿話詐他,便隨口這樣說道。但少年乍然抬起頭,竟一下僵住了。“令君?”舒瀾輕輕叫了他一聲,崔道之沒太震驚,也沒因為此事越禮而生氣,只是像被細細小小的針尖戳了一下,溢出些無理取鬧的心酸。他面上倒還轉(zhuǎn)換自如,只垂下眼睛拈起自己束發(fā)的玉簪在手里把玩,笑了一笑答道:“無事,只是聽聞陛下說起,覺得你二人君臣相諧,隨口開個玩笑,順便提醒你罷了。”“提醒……?”舒瀾有些不明所以。“衛(wèi)靈公分桃之愛……你最后如何自處,生死也不過是君王一念之間。”崔道之拿玉簪的尖端輕輕敲了敲桌案,伸手到舒瀾面前劃拉出“色衰愛弛”四個字,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但是那一回我并沒有接呀。”舒瀾盯著桌面看了片刻,答得坦然,“而且陛下也說過,以后不會再有了。”“陛下還說——”舒瀾在這里停了停,似乎還斟酌了一番要不要說出口。他先沒說話,而是伸出手捉住了崔道之。白裘已經(jīng)被動來動去的弄散開了,中衣袖子還因為濕而挽了上去,捉在舒瀾手里的只有一截細瘦的腕子,纏著一串血紅的珊瑚珠。舒瀾捏得緊,崔道之不知是呆了還是沒力氣,竟也沒有去掙,任憑他那么抓住,點一點被拉得俯身向?qū)γ婺且蝗藴愡^去。他的目光只垂向桌案與地面,并沒抬起來,因此舒瀾甚至沒太多窘迫,只一味伸出手越過那串珊瑚往上去握緊了,然后垂眸看向崔道之腕子上一段泛白的舊傷痕。他用輕輕手指去碰了碰,心里想問他說受傷的時候疼么,但看見崔道之也還只是笑,睜著一雙對什么都好像渾不在意似的桃花眼,躲避似的往邊上看,不由得有些惱了。他想也不想便徑直牽起崔道之的手,在他那道傷痕旁邊重重地咬出一個牙印,又拿舌尖舔了一口,才心怦怦跳著抬起頭來。“陛下還安撫我說不要害怕,從前崔令君與先帝便如此相得,崔令君如今不還是好好的嗎?”崔道之已經(jīng)料到了他要說什么或者殷琦又說的是什么,但聽到的時候還是實在沒忍住,大不敬地在心里又呸了這從登基后便成長迅速的少年天子一口。卻沒想到事情不止于此,舒瀾說完了上句,又慢慢地往下續(xù)了一句,幾乎要湊到他耳邊,低聲問道:“崔令君教我色衰愛弛,也不肯面對我……是因為害怕了,還是當(dāng)真一身的凜然正氣?”崔道之閉了閉眼。收到捷報那天晚上,殷琦做了個夢。少年人,做做春夢總是無可厚非的。他早上醒了褻衣里濕了一片,臉色微微發(fā)紅,好在這樣的時候雖然不多但也不是頭一回,因此只做無事一般叫宮女過來服侍梳洗,然后往外走了走。但今天他醒得太早了些。外頭還沒亮,剛開始泛白的天幕上掛著稀稀拉拉的星子,殷琦往外看只見四處闃寂,唯有當(dāng)班的宮女內(nèi)侍腳步匆匆無聲往來。今天不是朝會的日子,他還沒親政,只要早早起來溫書然后等著杜太傅和舒瀾來給他上課或者跟著師傅習(xí)武,下午崔道之例行來覲見,或者有其他要事的時候旁人也來幾趟……談不上什么生殺予奪,更多是講給他聽一聽。一天天也就這么平平淡淡地過去,甚至因為宮里沒有太妃太后之類的長輩,連晨昏定省都用不著。提到舒瀾,殷琦恍了恍神。他春夢里的主角,白日里常相見的對象,說來也算半個老師,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的后宮還是空的,說來沒嘗過人間滋味,但見到那些宮女也只覺得興趣缺缺。傾國之色也就罷了,庸脂俗粉大抵令他的心弦動都難動,倒省得因為這個被人規(guī)束進諫……殷琦打了個哈欠出了殿門。他揮退眾人之后被夜風(fēng)一吹徹底吹得醒了,忽然想起一樁事,又把他們都叫回來,對走在最后那個宮女道:“叫鳳鈞來覲見。”那宮女答應(yīng)著去找人傳召,殷琦便到前頭那座宮殿里去等著他來,過不多時,便見一個年輕的小將軍跨過門檻走了過來。他身上還穿著值夜時的甲胄,佩劍已經(jīng)在進殿的時候交了,抬頭看一眼御座往下一跪,叫了他一聲。殷琦瞧著他,覺得這怕是最恭敬的一個。楊世寧比殷琦大了七八歲,在東宮的時候教過太子的騎射,從前是似兄弟一般的玩伴,如今楊世寧則真的把殷琦當(dāng)個成人看了。他是大將軍楊璞收養(yǎng)的故人之子,父母都在戰(zhàn)亂里沒了,這一回他的養(yǎng)父和養(yǎng)兄都北征去,楊世寧自己留在京城,還跟以前一樣充在禁衛(wèi)里做個副職,經(jīng)常在宮省里留宿,因此來得很快。“陛下此時召見,是有何要事?”楊世寧問他。“鳳鈞不必多禮。”殷琦繃著儀態(tài)對他道,倒還記得先把好事告訴他,“楊大將軍的捷報到了,不日班師,你父兄不久便可回京團圓了。”楊世寧聽了,果然露出一抹喜色,但還咸自矜持著對他謝了恩典,又說了幾句套話。殷琦見他如此沉得住氣,又眼看要天亮了,到底還是自己沒忍住,叫楊世寧走到自己身前來。“鳳鈞一向跟蘭臺寺卞大夫是忘年之交……”殷琦說了一半,抬眼望著那小將軍,沉吟了片刻。楊世寧有些奇怪他為什么忽然提起這個,想了想笑道:“臣與卞大夫是忘年交,可也并不與卞家女郎太相熟,沒法替陛下打探新婦的喜好。”“不,我不是……”殷琦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想今年就娶卞大夫的侄女。”“為什么?”楊世寧心里一動。“朕還年幼,不想這么快就大婚,并不是對他侄女有什么不滿,所以才先說給鳳鈞,不想耽誤人家的女兒,希望時候鳳鈞勸解一番,叫她有個好人家。”楊世寧顯然還在愕然,但殷琦慶幸的是他沒到大驚失色的地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