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戲臺子，連著三天的流水宴, 江南附近的人家都可以來聽戲喝酒，就連乞丐都專門設了幾桌的酒席在偏遠角落里。

    喬府的內院，卻是只有一桌宴席的。燕王妃遠在他鄉, 江南并無親友, 能有資格與她同席也就只有喬府一家，沈落奚一家, 外帶一個曇昭小公主。

    本來曇昭小公主是不愿意出面的，可是還是被她的燕表哥給拽了來。

    燕王妃見了方姝熱乎的招手：“姝兒來, 坐我旁邊。”

    自從那日說了要來梨花巷見方姝, 之后的每日燕王妃幾乎都會登門, 每日都要帶些吃的玩的, 偶爾見她缺了什么也就第二日就送來。雖說還沒有叫開口叫娘親，兩個人也很快就熟稔而且親近。

    方姝過去，順便把身后的小姑娘也拽出來。

    曇昭不情愿的從方姝身后鉆出來，擠出一個笑臉，討好道：“嬸嬸。”

    燕王妃并不知道曇昭也在江南, 乍一見到還吃了一驚, “你不在京城，跑到江南來干嘛，路上可有危險，你父皇可知道。”

    喬家一聽這是個公主, 連忙下跪迎駕，燕王妃擺手：“都說了今日不必拘禮，她還小，受不得你們老人的跪。”

    雖是如此說，喬家老小還是規規矩矩行了個禮才站在一旁，貴人不入席，他們也不敢落座。

    曇昭就知道，如果被嬸嬸知道她來了江南必然少不得一番盤問，她跑過去抱著燕王妃的胳膊撒嬌道：“嬸嬸，我在京城就聽說您病了，所以就擔心的特意來提前迎您，順便為您祝壽呢。祝嬸嬸福如東海，貌比花轎，歲歲平安，年年不老。”

    “怕是迫不及待的來見你表哥的吧。”燕王妃被曇昭的小甜嘴哄得開心，將她拉到一旁坐下，“坐下吧，得空再好好審你。”

    這話一出，站在前面的燕靜安明顯感覺到身后有一寒冽的目光在他身上，他回頭，沈瑜正乖巧跟在方姝后面并無異樣。

    燕王妃也看到方姝后面的沈瑜，她問：“這是誰家的俊俏公子哥啊。”

    方姝道：“我兒子。”

    燕王妃疑惑：“沈丞相的兒子？”

    她一直知道沈丞相有一個十三四的兒子，但卻不曾想這兒子竟不見排斥她女兒。

    方姝點頭。

    沈瑜懂事的上前說了祝壽詞，坐在了方姝旁邊。

    燕世子也落座在曇昭旁邊，所有高位都坐好了，喬老夫人才帶著媳婦坐下。

    沈落奚剛進門就交代沈瑜照看好方姝，自己直接去見了喬老太爺。

    喬老太爺跟沈落奚并不是第一次接觸，他早就聽說過沈落奚的惡名，五六年前他還見識過沈落奚治下的狠辣。

    江南時常水患，每過兩年朝廷都會派銀錢修渠救災，可是卻根本治標不治本，銀票落到江南的時候，已經被侵吞的所剩無幾，所以江南雖然靠水吃水，卻也被水患侵害的民不聊生。畢竟派了那么多特使也沒人能夠不用銀子就治好水災的。

    那年，來的便是沈落奚。一個看起來就冰冷不近人情的特使，而且年紀才十八九歲，地方官員根本沒把這個乳臭未干的少年放在眼里，甚至準備請他酒rou池林一番就將人打發了。

    沒想到沈落奚當夜竟把地方官給在宴席上就殺了，還把他的下屬殺了好幾個，問出了往年貪下的銀錢所在。將這些貪官府中搜刮了個干凈，還高價聘請能工巧匠，夜以繼日的設計了穩固的堤壩，江南之后的雨季，水患終于不再擾民了。

    之后的幾年，這個少年竟然以二十六歲的年紀就坐上了宰相。

    所以喬老太爺雖然震懾于少年的狠辣，但是也佩服他的手段和才華。

    進入書房，沈落奚規規矩矩的給喬老太爺行了個禮，嚇得喬老太爺差點沒站穩。

    誰知喬老太爺剛坐下，沈落奚又拋出來一句：“祖父近來可安好？”

    喬老太爺的手顫顫巍巍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才試探性開口：“沈相所言何意？”

    沈落奚道：“字面意思。”

    四個字在喬老太爺的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知道沈丞相有個夫人，也知道沈丞相這個夫人是燕王妃失散的女兒，還知道他的夫人天天惦記著這個沈丞相這個夫人是他們的外孫女。

    可是，現在沈丞相這話是在告訴他，自己夫人的預感是對的。

    喬老太爺語音輕顫：“當年，我見過姝兒的尸首。那個是……”

    沈落奚：“那個是真的。”

    喬老太爺抬眸。

    沈落奚：“這個也是真的。雖說借尸還魂這沒憑沒據的，事實就是如此。”

    喬老太爺又聽了沈落奚的解釋，沉默著消化了半天，將自己兒子設好的局老老實實供了出來。既然已經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外孫女了，就不必再冒著風險得罪了沈落奚。

    畢竟如今沈落奚規規矩矩叫他一聲“外祖父”，他卻不覺得這是個善人。

    不曾想沈落奚聽完并沒有太大反應，“不許告訴其他人這件事。”

    這意思是，你們隨便認親，但是不能讓我媳婦知道，我已經猜到她的身份了。

    喬老太爺雖然猜不懂這沈丞相腦袋里賣的什么藥，卻還是鄭重的說：“這個我自然可以做到。但是我也一樣沈丞相可以護好我外孫女，若是您有什么不便，可以將人送回來。”

    沈落奚“嗯”了一聲道：“入席吧。”

    門外守著的喬初梁也聽了個大概，看到父親和這個比他還小許多的丞相外甥女婿，他卻是和他爹一樣忌憚得很。

    沈落奚本來也沒想著和這對父子有多親近，他帶著兩個人入席的時候，席上的女人不知道說些什么，都樂不可支。

    沈瑜見父親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給父親讓了座。

    人齊了，宴席正式開場，由于是王妃的壽筵，上的菜都是廚師精心烹飪的各式大菜，每一道菜都是有講究的。

    看著面前散發著熱氣rou香的肘子，方姝下意識喉嚨間涌起一股反胃的感覺，她最近不愛吃葷腥，平常又自己煮菜，自然可以避免這些。可是如今壽筵上這些，讓她反應更強烈了些。

    雖然她只有一瞬間的面色不對，沈落奚還是敏銳的觀察出來了。他面色如常的遞過去一杯熱茶，方姝接過去飲下，強壓了想要嘔吐的沖突。

    不過她還是小聲道：“我想出去透透氣。”

    沈落奚還沒起身，喬老夫人先行一步，道：“我陪小夫人出去逛逛如何，我們喬府的江南景致，可是這里的頭一份。”

    燕王妃雖然也想去，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