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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入門的弟子是聚居在一處的,這些人隱隱以實力最強,為人也最厚道的李凝陽為首,李凝陽自認有幾分責任,不僅處處照顧新入門的弟子,更連許多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得去仲裁判決,這次也是李澈洞府隔壁的人舉報他在洞府里熬毒,李凝陽才匆匆趕來。 李澈的鍋里浮著一只死不瞑目的野雞,湯色泛青,雞已經完全黑了,氣味也極其感人,李凝陽剛進來的時候,幾乎真要以為李澈在制毒。 見到李凝陽進來,李澈抬起頭,他的一只眼睛還在流淚,紅色的眼淚順著妖異的臉龐滑落在地,青石的地面被腐蝕開一片。 李凝陽大約能夠猜出來李澈不是故意的了,但他被熏得也要流淚了,一開口就是幾聲咳嗽。 李澈把鍋蓋蓋上了。 因洞府大門沒關,沒了源頭,氣味漸漸散去,李凝陽松了一口氣,見李澈仍然在流淚,不由得硬著頭皮說道:“如音師兄,你、你可是有什么傷心事?” 李澈平靜地說道:“沒有,我正要給阿凝送雞湯。” 那那那那那個玩意能喝嗎? 李凝陽倒吸一口涼氣,差點以為這個入了妖道的師兄準備殘害血親了,張了張嘴,說道:“師兄,你要不要看看鍋里……” 李澈有些奇怪,打開鍋蓋,隨即就和鍋里那只死不瞑目的雞對上了視線。 他甚至忘記了拔毛。 李澈又掉了一滴眼淚,把鍋蓋蓋上了。 李凝陽猶豫著說道:“如果師兄有什么傷心事,還是找個人說出來最好,凡事最忌諱憋在心里,憋久了反倒叢生心魔,不利修行。” 他這些日子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這樣的活計了,菩提門下的弟子本性自然是沒得說,但人各有脾氣,有的師弟頭一次離家,聽聞要修行十多年才能下山,整日哭著說想家,有的師妹在山下訂好婚事,這會兒突然入了道門,斷了情緣,也來找他傾訴,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李凝陽已是準備硬著頭皮聽一聽李澈的心事了。 不想李澈聽完他的話,沉默片刻,說道:“你說得對。” 然后就起身換了一件衣裳,離開洞府去了。 李澈原本是準備去找李凝的,走到半路上,腳步一轉,直接去了菩提道祖的住處。 菩提道祖正在和人下棋。 李澈來時,只能看見菩提道祖的慈眉善目的模樣,他對面那白衣人分明坐得極近,卻像是隱藏在云霧里,看不分明,只能從那下棋的手上分辨出是一位男子。 李澈并不打攪,立在一處等待。 菩提道祖又下了幾步,忽而開口道:“你過來替為師下吧。” 李澈看了菩提道祖一眼,幾步上前,目光落在棋盤上,當即明白過來菩提道祖為什么有此一說。 因為棋局很明顯一邊倒向了對面的白衣人。 李澈搖搖頭,說道:“棋局已死,沒有轉圜余地。” 菩提道祖只看模樣,應當是很會下棋的,但他本人卻是個再臭不過的臭棋簍子。 那白衣人似乎是看了李澈一眼,便笑道:“那就重開一局,你我多年未見,想來也無話講,手談最好。” 李澈也不客氣,直接落座。 說是手談,當真是手談,之后白衣人一言不發,李澈也專心棋局,黑白子來來往往,不多時李澈就贏了。 白衣人道:“再來一盤。” 第二盤仍舊是李澈勝。 這下不等白衣人說再來一盤,李澈直接拾子重開。 第三局,白衣人輸得比之前兩次還要慘。 李澈便問道:“還要再來嗎?” 白衣人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想來了。” 李澈也不勉強,剛要起身,就聽白衣人說道:“我今天來,除了找道祖下棋,也是為了你,昨日夢族上稟,我也看了你的夢。” 李澈于是又坐了回去。 白衣人的語氣很是平靜,平靜地不像是面對一個昔日的敵人,似乎是斟酌了一下,他慢慢地說道:“當年之事,即便是我,也只是事后才聽聞了一些風聲,她從來沒有站在我這一邊過。” 這白衣人話里的意思李澈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說的是阿凝并不是他的人。 李澈說道:“我沒有怪她的意思。” 只是有些難過。 白衣人又道:“我當年一直很奇怪,炎帝部族已經多年沒有壬女誕生,為何在你出生之后就有了她,你是邪氣化身,刑克六親,壬女受上天寵愛,不應該有你這樣一個兄長。” 李澈想了想,說道:“上天會寵愛一個人,也會恨一個人嗎?” 白衣人笑了,說道:“日升月落,斗轉星移,正邪之間本無差別,我說上天寵愛只是說順了口,嚴格來說,應該是女媧娘娘寵愛才對。” 李澈沉默了一下。 白衣人慢慢地說道:“女媧娘娘雖然身歸大荒,但并不代表泯滅,她的真靈存于世上任何一處,她無善惡之分,只是有時會格外寵愛一些人,就像有傳言說有壬女命格之人是女媧娘娘的女兒轉世,所以生下來就要受盡寵愛,一生無憂。” 李澈冷笑一聲,說道:“我看不像。” 隔著一層薄薄霧氣,白衣人溫和地看著他,忽然伸出手來,輕輕一點他的眉心。 李澈忽然發覺,那些有關元京城,姒照,李妃的記憶竟慢慢地淡去了。 恍如一夢。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不屬于他的記憶,自那寒日冰河起,小女嬰躺在河邊,賣藝的李老爹挑著家伙漸漸遠去,有個眉眼憔悴卻十分貴氣的婦人見到那嬰兒,連忙命人上前將嬰兒抱起來。 女嬰輕輕叫了一聲,婦人的神情漸漸軟化下來,接過了她。 李澈忽而一怔。 白衣人說道:“所以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她會誕生在炎帝部族,也是今日道祖為我解惑。” 李澈看向菩提道祖。 菩提道祖搖了搖頭,輕聲嘆道:“女媧娘娘境界遠在圣人之上,據說誕生當日,便可預見終焉,在原本的軌跡里,本是沒有顓頊天帝的,邪神臨世,共工為帝,自此三界六道不見天日,女媧娘娘即便有大神通在身,但身歸大荒是她的宿命,更無法插手來日的事情,這才有了壬女降生。” 李澈一點都不意外。 白衣人顓頊有些無奈地說道:“我生來只做一夢,夢里生靈涂炭,三界哀鳴,我還以為是娘娘要我謹守本心。” 李澈說道:“為什么不斬草除根?” 這話都不需菩提道祖來回答,顓頊便道:“你是邪氣化身,三界眾多生靈但凡有一個心存惡念,你就不會消失,我記得當時天庭開了八百多年的會議,想了無數個法子,最后也沒能徹底殺死你。” 還被他給跑了。 自然,這話顓頊是不會說的。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