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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撲到了顧明熹的懷中,她的身體冰冷而柔軟,帶著白梅花的香氣。 血光迸裂。沈綠綺擋在了顧明熹的身前,一柄長劍穿透了她的胸口。 顧明熹的頭腦一片空白,手腳都凍得僵硬住了。 大司馬的侍衛已經反應了過來,驚怒地呼喊著,飛奔而來,和那些刺客兇狠地纏斗在一起,刀光劍影,血rou橫飛。 而周圍所發生的一切對顧明熹來說,仿佛被一層薄膜隔離開了,他的眼中只有沈綠綺。 “為什么?”他抱著沈綠綺,無法控制住自己,聲音都是顫抖的,他嘶啞地咆哮了起來,“你這個傻瓜,為什么要這么做?” 沈綠綺的眼睛中有淡淡的霧氣,仿佛是夜色朦朧,她低低地道:“大人,你幫了我們沈家很多,況且,這些年,你給了我足夠的體面和尊重,我一直很感激你?!?/br> 顧明熹覺得臂彎里濕漉漉的,那是沈綠綺的血。他發狠地抱緊了她,仿佛這樣就能把她留住。 “我不要你感激我,綠綺……沈綠綺,你明明知道的,我并不需要這個?!?/br> 她的聲音拂過他的耳鬢,支離破碎:“是我不好,我負你良多,大人,如今,我用性命還給你……” “我不要你還?!鳖櫭黛涞男耐吹每煲验_了,他狂亂地叫著,“我寧愿你欠著我,這一輩子都不要還,綠綺,別離開我、求求你,別離開我!” 她在他的擁抱中慢慢地闔上了眼睛。 “不,綠綺、綠綺,別離開我!”顧明熹抱著沈綠綺,把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口,絕望地哀求她。 然而,沈綠綺沒有再回答。 自古美人如名將,人間不許見白頭。 顧明熹跪倒在那一天一地的大雪中。 終其一生,顧明熹都沒能忘記這一年的冬天,那么冷,冷徹心扉。 這一生,他只有沈綠綺這一個妻子,縱然到了最后,他權傾天下,尊崇無上,但他一直都是孤獨的。 —————————— 我們的男主是個小傲驕。 ☆、第 2 章 顧明熹頭疼欲裂,仿佛有刀子在腦海中攪動著,一片凌亂,無數記憶的碎片迸出來、混合在一起,令他幾乎瘋狂,他抱住了頭,急促地喘息著。 黑衣的蒙面人朝他掠過來,殺氣刺得肌膚生疼。 顧明熹抬起頭,心中一片茫然,一時間做不出任何反應。 一個魁梧矯健的男人撲了過來,把顧明熹護在身后,出手如風,長刀舞過一道寒光,斬向黑衣人。 血噴濺得很高,最后一名黑衣人的頭顱骨碌碌地滾了老遠。 顧明熹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后腦勺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他摸了一下,粘糊糊的,把手伸到眼前一看,滿手都是血。 不,不對。 傍晚的風吹過,樹葉簌簌作響,山林中的霧氣沉靄,秋意襲來,周身透涼。 顧明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的手為什么變得這么???他踉蹌地走了兩步,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去打量自己。 短短的腿,矮矮的個頭,那莫約是近乎于孩童與少年之間的身量。 簡直令人震驚。 他是執掌天下兵權的大司馬,是高大強悍的武將,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是在做夢嗎? 剛才那個男人單膝跪在顧明熹的面前,擔心地望著他:“屬下有罪,護衛不力,請小公子責罰,您傷的不輕,我們快點回去吧?!?/br> 這個男人是陳景。 顧明熹的心中跳出了一個名字。 陳景是江都公主從魏國帶來的皇族暗衛,武藝高超,在顧明熹五歲時,江都公主命陳景發誓效忠于她這個唯一的兒子,從此后,陳景對顧明熹始終忠心耿耿,直到他為了顧明熹戰死沙場。 顧明熹已經幾十年沒有見過陳景了,此時見他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地心神一陣恍惚。 幾個黑衣人的尸首橫七豎八地疊在地上,草木的青澀混合著血,那種味道是鮮明的,嗆人心肺。 年幼時的記憶慢慢地浮現上來,顧明熹想起來了,他此時是在廬州城外。 顧明熹的母親是魏國的江都公主,嫁給了晉國的隴西王顧弘韜為妻。 顧明熹一直以為自己的父母是恩愛的,但是,就在三個月前,顧弘韜親自率兵攻破了魏國的都城臨鄲,斬下了魏帝的首級,高懸于城樓之上,自此,魏國覆滅。 消息傳到隴西王府,當天晚上,江都公主自盡身亡,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而顧弘韜并沒有回去,他繼續揮兵北上,直取廬州城。? 廬州位于隴西郡北面,位置獨特,對隴西隱成鉗制之勢,盤踞廬州城的豪族衛家與魏國素來親厚,顧弘韜對其忌憚已久,此次打算趁勢將衛家一并殲滅。 十一歲的顧明熹失去了疼愛他的母親,悲痛交加,帶著陳景直奔廬州,在兩軍交戰的陣列前憤怒地質問父親。 顧弘韜得知妻子的死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是冷漠的,甚至殘酷的,命人將顧明熹趕走,絲毫不為所動,繼續攻打廬州。 顧明熹被顧弘韜趕走后,在廬州城外的山林中遭遇刺殺,幸而陳景身手不凡,以一抵十,護得顧明熹的周全,但在混戰中,顧明熹的頭部磕到了石頭上,傷勢不輕。 頭上還流著血,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面一抽一抽地跳著。 顧明熹有些呆滯,仿佛是幼年的自己做了一個夢,在夢里度過了漫長的一生,那一生他有權勢如烈火滔天、有富貴如繁花錦繡,他幾乎擁有這世上的一切,只除了…… 心口忽然尖銳地刺痛了起來,顧明熹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陳景趕緊過來,扯下了一塊干凈的衣襟,替顧明熹把頭上的傷處先包扎了起來。 顧明熹痛得“嘶”了一聲。 陳景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當下也有點手足無措,躊躇著道:“小公子,我們先回隴西軍大營吧,讓隨軍的大夫給您好好看看,畢竟傷在要緊之處,這荒郊野外的,若有什么閃失就不妥了。” 顧明熹擺了擺手,他腦子里還暈乎乎的,直覺地不想回去面對父親。 鐵血無情的隴西王,一生都在征伐中,魏國和廬州城,只是他無數戰功之一,但是,對顧明熹的影響卻是巨大的,因為這個,顧明熹失去了母親,以及…… 以及什么? 顧明熹一下子跳了起來,厲聲對陳景道:“回去,快,回廬州城去!” 陳景有一種微妙的感覺,眼前的小主人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那個孩子的氣息間倏然帶上了一種凌厲不容抗拒的威勢,隱約同他的父親一般。 陳景不敢多說什么,依言牽來了原先騎的戰馬,帶著顧明熹跨了上去。 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