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吁吁地相對互罵——

胡女士抽泣：“你怎么那么討厭，嗚嗚嗚嗚，我從小就討厭你，越大越討厭……”

胡mama回應(yīng)：“你以為你不令人討厭嗎？難得我們倆還有相像的地方。”

“哼，教出來的兒子也不怎么樣。”

“不敢不敢，你兒子更可憐些。”

“你諷刺我是吧？別以為我聽不出來。”

“聽出來算什么本事，你也諷我一個試試？”

胡女士尖聲道：“你就不能像個正常人嗎？你看看你，孤兒寡母的有什么值得高興的？”

胡mama晦氣地說：“你管得著我？你給人下藥的就像正常人了？我懶得跟你說，要簽文件是吧？等我病好了就跟你們?nèi)ズ灒瑒e像傻瓜似的在這兒折騰了。”

“我憑什么相信你？律師我們都請好了。”

“我二十年前離開家的時候說再也不回去，你看我回去過嗎？”

胡女士想了想，她好像還真是沒回去過。

“都是當?shù)攱尩娜肆耍€干出這么丟臉的事情，我還能看不起誰呀？你們倒是有道理了。不是要給出場費嗎？不用了，我胡長歆不缺這口飯吃，房子就當分手費給你們了！還有寄過來的那些信，我一個字都沒看過，全都拿回去。小勉，拿紙來，我也寫個契約，從此斷絕親人關(guān)系吧！”

她說得氣勢洶洶的，頗有長姐的風范。胡不成不敢違抗，從房間里取來紙筆。胡mama沒有寫契約的經(jīng)驗，于是由賀亭林擬寫了一份簡單的文件，將條款清楚地列了出來。

“你們倆，過來，簽字蓋手指印兒。”胡mama招呼道。

一男一女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不該這么做。

“趕緊簽了吧，這兒也沒供什么菩薩佛祖，一會兒對著小勉磕個頭，就當情斷義絕。”

胡女士瞪眼：“憑什么對著他磕頭呀？他難道還是個神仙嗎？”

“我說他是神仙就是神仙！”胡mama一拍桌子：“怎么，你不相信？不然你以為我當年是怎么懷上他的？我能傻到連自己男人是誰都不知道嗎？這孩子就是神跡，你如果不相信，萬一得罪了神仙，我可擔待不起。我也是看得起這段親情，你以為血脈之情能值多少錢？”

胡不成悄悄地拍拍mama：“mama，我已經(jīng)不是神仙了……”胡mama并不理他。

胡女士當她說的是瘋話，只想把事情趕緊了結(jié)了。她一鼓作氣簽完了字，三人對著胡不成拜三拜，儀式就算完成了。

從此，胡家就沒有胡長歆這個人了。想到這里，胡mama舒出一口氣，像了結(jié)了一個很大的心事。她唏噓著站起來，招呼兒子扶了自己一把，立刻換了張言笑晏晏的臉：“好了好了，都不是什么仇人。等我身體恢復(fù)了就和小勉去一趟，把東西都了了。這張契約雙方各保留一份，要是我不守信用，大可以告到警察那里去，我是不反對的。晚上留下來吃頓飯吧，我來請客。”

另外兩位卻不想吃這頓飯，他們急匆匆地告辭，絕塵而去，帶著終于完成了任務(wù)了的如釋重負。胡不成將他們送到樓下，見出租車離開街口才上樓。

**

晚飯后胡不成陪著母親整理房間。

胡mama把墻上抄著比賽分數(shù)的小紙片一張張撕下來，她捧著滿手的紙片嘆了一口氣，還是毅然決然地把它們都扔進了垃圾箱里。墻上殘留著膠水的痕跡，幾塊撕破的地方油漆脫落了，露出深灰色的水泥面。白色的墻面一下子變得坑坑洼洼的，很不美觀。

胡不成沒來得及阻止她：“哎呀，怎么都撕掉了呢？這樣多不好看。”

“總覺得這些東西很小孩子氣呀。”

“那也沒有必要撕了，這下要重新刷墻了。”

“刷就刷唄，這老房子多久都沒有刷過一次墻了。角落里早就霉了。”

胡不成擔心她因為和家里斷絕關(guān)系而傷心——

“mama，你不要傷心。雖然你和家里人斷絕了關(guān)系，但是我和師父還在，師父會和我一樣喜歡你、照顧你，即使你失去了一些，老天總是會補償一些的。”

胡mama微笑道：“你們倆都挺好的，各有各的好。你說得對。”

……

第十五章結(jié)局

過年前胡不成和賀亭林收到了陳侃的短信，請他們?nèi)ヒ惶薈.K廣告公司。

在短信里，陳侃只說梅谷的走馬燈修復(fù)了，并沒有更進一步的說法。

快過年了，商業(yè)街上的大樓和店鋪都懸掛上喜慶的顏色，萬紫千紅的彩燈和裝飾從原本灰調(diào)、藍調(diào)的冷顏色里一下子突顯出來。只有C.K自我地佇立在原地，不飾任何脂粉，透明的玻璃外墻將整片晴朗的天幕倒映而出，大廈變成了精致而銳利的藍色，在花紅柳綠的環(huán)境下顯得荒涼而奇特。

這倒是很像陳侃的風格。他是絕對不會輸給實用主義的，在他完美的藝術(shù)中不允許任何一點實用主義闖入，那會破壞美感。如果沒有美感，就沒有陳侃。美才是陳侃的世界。

秘書帶著他們直接到頂樓的剪片房里。

“自從上次電影放映取得成功后，公司開始拓展影視類業(yè)務(wù)。我們已經(jīng)在和具有相關(guān)技術(shù)資質(zhì)的工作室洽談，估計明年會把重點放在這一塊兒上。陳總這幾天可高興了，他一直很喜歡電影，也很想從事這方面的工作，現(xiàn)在終于有了機會，馬不停蹄地到處出差他也一點怨氣都沒有，以前他是最討厭出差的。”

剪片房擴大了一倍，把錄音室、剪片室和放映室合并在了一起。四條寬大的沙發(fā)放在角落，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名工作人員，身上潦草地蓋著外套，秘書高跟鞋的噠噠聲也絲毫沒有打擾他們沉睡。到處都是沒來得及收拾丟棄的快餐盒、方便面、餅干袋……，一股濃郁的油漆味彌漫在室內(nèi)，讓賀亭林皺了皺眉頭。

陳侃也是一臉剛睡醒的樣子：“剛裝修完沒多久，味道大，湊合吧。”

胡不成很高興：“上次的電影很好看，阿侃你太厲害了。”

“三個億，我賺了。”陳侃比了三個手指頭：“投入也就是六千萬。”

賀亭林笑道：“恭喜。”

陳侃抹了把臉，把桌子上冷掉的咖啡吞掉：“說正事，給你們看看那個女鬼的走馬燈。”

他打開電腦，從磁盤里調(diào)出一個叫“梅谷”的文件夾，里面一共二十七個視頻。梅谷去世那年就是二十七歲，二十七個視頻代表了她生命的二十七年。

“她后來還和我們一起生活了大半年，按照時間算，她灰飛煙滅的時候已經(jīng)二十八歲了，應(yīng)該還有一個視頻的，怎么才二十七個？”胡不成問。

陳侃回答：“鬼的記憶不會留在她的走馬燈里，沒了就沒了，你也別想她再記得。”

胡不成大驚：“鬼的記憶就不算記憶嗎？”

“鬼的記憶無法留下來成為影像素材。”賀亭林解釋。

陳侃說：“燒死的鬼很多，也不用大驚小怪的，魂飛魄散不是罕見的事。但她嚴重耽誤了審判，走馬燈會受到干擾，所以修復(fù)會花很長時間和大量精力。你要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