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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切地推開,父親和母親卻都不在了。斜風細雨,雨點落在池塘里,形成細小的水紋,一圈一圈推開。老宅的長廊下,少年正席地而坐,眉頭緊鎖地盯著棋盤。許久,懊惱地嘆了口氣,將手里的白子丟回藤編棋罐里,搓搓手,“早知道不教你學圍棋了,現在下不過你了。”“讓你兩子?”坐在棋盤對面的清俊少年微笑了起來。“不用,男子漢大丈夫輸也要輸得起。”他往后仰倒在靠墊上說,“我給你準備了個盛大的生日party,結果你面都不露,還躲到老爺子這兒來了,真是……你總這么不愛熱鬧,以后可怎么辦?”“這樣挺好的。”“好吧,想要什么生日禮物,我再去給你準備。”那人笑了笑:“不用了,你在陪我下幾局就好?!?/br>“……你還真好打發。晚上我懶得回去了,住這兒我爸肯定不啰嗦。等會兒一起打游戲?”“好。”這扇門里裝著的,是他。楚云涵看著年少的楚奕辰和自己,眼里都是悲憫?;夭蝗サ脑浐筒豢叭肽康娜缃?,哪一個更傷人?墻上的鐘停止了擺動,指針慢慢地逆時針轉起了圈。樹上的花從頹敗到盛開,再變成小小的花苞和嫩芽。日影改變了方向,向著東方漸漸落下。雨滴飛上了天空,失去蹤跡。雪,漫無目的的降了下來。穿著羽絨服的男孩牽著女人的手往前走,腳下一滑,手里的變形金剛摔斷了胳膊。他氣鼓鼓地大發脾氣:“我說不來,偏要我來,二叔撿來的野小子有什么看頭!”扶起他的男人怒道:“混賬,你怎么能這么說話!”“我才不要這種野種做弟弟!”男孩大喊,氣鼓鼓地咚咚咚跑了。在庭院拱橋上差點兒和人撞個滿懷。他抬眼,正好與對方對視。另一個男孩。黑發,白凈的臉蛋,穿著一身小小的西裝。表情淡淡的,用打量的目光看著自己。那雙眼睛很黑,里面似乎沉著看不分明的流光,像他生日時收到的寶石一樣。很漂亮。他看呆了。母親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傻瓜,這是你弟弟,過去打聲招呼?!?/br>他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緊張,緩步走過去,憋了半天問出一句:“嗯……你喜歡變形金剛嗎?”對方微微一怔,微笑了起來。眉眼溫和,就像是帶起了柔風,讓人覺得美好。“喜歡?!?/br>……世界旋轉,傾倒,搖搖欲墜,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八音盒,漫天的白雪飄搖,讓人睜不開眼睛。楚云涵醒了過來。眼眶里還有潮濕的感覺,枕上洇開一小塊水漬。手背上扎著營養液的針,房間里彌漫著藥膏清涼的味道。稍動一動背上的疼便紛紛醒過來,腰腹酸脹無力,下身帶著難以言說的鈍痛。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撕碎了又重新拼湊起來的玩偶,身上所有的零件都被折騰得失了靈。他蜷起身體,將腦袋埋在雙膝之間。最安全的姿勢,卻仍心懷恐懼。這間曾住了許久的屋子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牢籠,將他困在里面,無法脫逃。那個曾經與他言笑晏晏的人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殘忍的存在,令他恐懼。主人,奴隸。在這種身份的枷鎖里,今后他再也不是一個自主的人。楚奕辰沒有失信。他終于嘗到了“一無所有”的滋味。他失去了身份,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快樂,最終還失去了自己。如果一切都沒有了,那么活著的意義又是什么?楚云涵抬起頭,看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大約是剛下過雨,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氣中。他拔掉針頭起身,雙腿艱難地撐起身體,暈眩和疼痛讓他扶著床好一會兒才平復過來。他走到窗邊,用力推開,大風如浪般涌了進來,吹起他額角柔軟的發。一只飛鳥鳴叫著掠過天幕,楚云涵一直一直地看著它,直到再也看不見。他踩著凳子上去,整個人站在了窗沿上,定定地望著鳥兒消失的方向。身后傳來一些響動。楚云涵轉頭看去,視線與走進來的人相碰,輕輕顫了一下。接著他生平第一次從那張沉靜無波的臉上看到了驚慌失措的表情。“楚云涵……”楚奕辰僵直的立在原地,聲音似乎有些抖,“你要做什么……”他看著他,嘴唇翕動像是要說什么,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淡淡地笑了一下。轉回頭看了看遠處的天空,睫毛低垂合上了眼睛,放開抓著窗邊的手,徑直墜落了下去。像一只離巢之后再無歸期的鳥,決然得沒有一絲回顧。那一剎那,猛撲到窗邊幾乎要一齊掉下去的楚奕辰被同時沖上來的管家一把抱住。那聲“少爺!”叫得近乎凄厲,門外的保鏢和黑羽急忙飛奔過來。只見杜川緊緊抱著男人,喊道:“快叫張醫生來,大少爺……在下面。”黑羽也驚呆了,反應過來,急忙讓手下去找張雋,自己則留在樓上,憂慮地看著楚奕辰,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輕聲喚道:“少爺……”楚奕辰被杜川緊緊抱著,像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窗口。在剛才的急撲中,他用力抓在窗框上,指尖上全是血。他這種狀態,黑羽和杜川也不敢擅動,只能心急如焚地等消息。他們跟隨楚奕辰多年,知道他對楚云涵的執念,所以更明白一旦失去楚云涵對他意味著什么。兩人面面相覷,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焦慮。如果那個人死了……那么,眼前的這個人恐怕也……第十八章時間好像慢了下來,通往樓下的三層樓梯變得冗長,好似永遠也走不到盡頭。楚奕辰覺得自己的力氣好像被抽干了,步履有些不穩,只能緊緊抓著扶手。他習慣了沉著冷靜,習慣了面無表情,習慣了臨危不亂,但此刻,維持這些習慣變得這樣艱難。每往下一步,他的心都在顫抖。他在害怕,害怕等他走到樓下,得到的是一個讓他無法接受的結果。“他還活著?!睆堧h說出的這四個字讓所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還好下面是松軟的灌木和泥土,從目前的狀況判斷,可能有幾處骨折。至于內臟有沒有受損傷不好說,我要帶他去做進一步檢查?!?/br>楚奕辰輕輕點了點頭。那邊早有其他醫生將楚云涵小心翼翼地送上了救護車。由于黑鷹會中總有些無法見光的傷病需要處理,集團在K城有一所設備頂尖的私人診所,張雋便是要帶云涵去那。“你……要一道過去嗎?”張醫生見他如此模樣,忍不住問。男人望著救護車的方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