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一松，掌心里有看不見的碎末消逝在風(fēng)中，離他越來越遠(yuǎn)。若這些碎末能被人斂到一處拼湊起來，可以分辨得出那正是“羞恥”和“禮教”的真身。

李道無高興得直墊腳，傻樂了一陣兒，突然停下：“陶大哥，若是有一天我?guī)熜趾湍愦蚱饋恚隳懿荒軇e傷著他？”

陶重寒皺眉：“宋衍河非等閑之輩，無論對上誰，豈會輕易敗陣？”他轉(zhuǎn)念一想，又問，“這話，你和他說過嗎？”

李道無：“沒有。”

這不就是俗稱的“拉偏架”么。

艷陽天里像是平白飄來了一朵烏云，不大不小，剛好遮了陶重寒頭頂?shù)囊黄臁＿@樣一朵云，對別人來說無關(guān)痛癢，卻足以讓一個人眼前的紅花綠柳黯然失色。

依宋衍河這些日子看他的眼神來看，兩人的一戰(zhàn)可能不會太遠(yuǎn)了。

人家?guī)熜值芏艘黄痖L大，情同手足，李道無對他師兄有所偏袒無可厚非，但陶重寒還是不免……其實有些答案在面臨選擇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了權(quán)衡，他是絕不可能真的傷了宋衍河的，李道無若是能對他說一句“千萬小心，別被我?guī)熜謧恕保撬緜€弱、認(rèn)個輸，也并非不可。

但是沒有。

……那就沒有吧。男人頂天立地，披荊斬棘，什么時候還需要別人給退路了。

“在我心里，陶大哥你更厲害一些，這話我不需要和我?guī)熜终f吧？”李道無這次才是真的“難以啟齒”，張了幾次嘴才說出口，“這天底下……我最不想見到受傷的就是你們二人。”

他的眸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情緒在里面掩飾什么。仿佛他本來是怎么想的，就那么直白地寫在眼里，而他所說的，就是他心里想的。

大地要回暖，春風(fēng)要吹來，烏云也要散。

陶重寒長出了一口氣，道：“知道了。”

皇榜樓樓高十余丈，莫乘風(fēng)與宋衍河一前一后落在樓頂，引得底下圍觀的人群一陣叫好。

莫乘風(fēng)訝異道：“宋兄定是有意相讓了，否則我不可能比你先到那么一點點。”

宋衍河搖頭笑道：“哪里。素聞昆侖劍法迅捷無匹，今日一見莫小兄弟果真名不虛傳，我一開始大意了，后來想追趕時已經(jīng)來不及。下次我定當(dāng)全力以赴。”

莫乘風(fēng)：“今日金榜有三，請宋兄先選一個罷。”

宋衍河禮讓道：“你先到了，當(dāng)然你先選。”

莫乘風(fēng)年紀(jì)尚小，客套的花樣卻一點兒也不少：“哎，宋兄是有意照顧我，我哪能心里沒有一點兒數(shù)呢。。”

宋衍河拱手：“你多心了，請吧。”

莫乘風(fēng)也拱手：“宋兄先請。”

兩人你來我往地互謙了一會兒，宋衍河先停住了。他低聲自語：“調(diào)虎離山。”

莫乘風(fēng)似未聽懂：“啊？什么？”

回望來時的方向，西京的街衢相經(jīng)，屋宇鱗次櫛比，早已看不到丁鴻落腳的客棧在哪兒了。宋衍河涼了聲：“你引我出來，陶重寒和我?guī)煹苓€在屋里。”

莫乘風(fēng)無辜道：“是啊，這有什么嗎？丁鴻不也在屋里嘛。”

“你不會不知道陶重寒，他……”宋衍河似不屑提起，“他比我?guī)煹苣觊L十歲有余，卻不做身為兄長該做的事，我?guī)煹芩街幩仉S之。如此行徑，令人不齒。”

“哪有十歲？沒有十歲吧。”莫乘風(fēng)有點兒不愛聽了，“宋兄你這話說的，我?guī)熜郑。昙o(jì)是大了那么一點點，但也并非沒有好處，他知冷知熱會關(guān)照人啊。再說李道無也年近二十了吧？他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了啊，放在山下早就妻妾成群了。你去探望他一趟，說不定娃子圍得你都邁不開腿去。”

宋衍河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如此說來，你是承認(rèn)陶重寒有那個心思了？”

“咳，”莫乘風(fēng)險些被人拿到把柄，“要我說啊，一個人行走江湖才叫痛快！無牽無掛多么好？干嘛非得再牽扯上一個別的什么人呢？他日我劍逢敵手，大可痛快淋漓地傾力一戰(zhàn)，不必瞻前顧后，不必畏首畏尾，這才算不枉此生！”

“莫小兄弟真是灑脫。”宋衍河不冷不熱道，“就是不知道你這么想，陶重寒是否也這么想？”

耍滑是一回事，扯謊就是另一回事了。宋衍河已問到了這個份上，莫乘風(fēng)也不能睜著眼說瞎話，只好道：“哦，這我就不知道了。”

“果然。”宋衍河轉(zhuǎn)身便走。

“宋兄！”莫乘風(fēng)在背后喊道，“這榜你還沒揭呢！”

相比師弟的安危，別說黃金百兩，即使是千兩、萬兩宋衍河也不放在眼里，區(qū)區(qū)皇榜又算得了什么。他理都未理，倒是莫乘風(fēng)一閃身擋在他面前，把劍一橫，嬉皮笑臉道：“哎，來都來了，怎好空手而歸呢？”

天大地大，皇榜樓的四面皆沒有圍欄，宋衍河完全可以換個方向離去，但他沒走，站定道：“莫乘風(fēng)。”

莫乘風(fēng)心嘆一聲大師兄你的養(yǎng)育之恩看來我今日就要還了，硬著頭皮答道：“在。”

宋衍河：“你若想好了要攔我，回頭就請告知你師兄，無量山的大門恐怕他是進(jìn)不得了。”

“哎呀，”眼看事情要鬧大，莫乘風(fēng)打哈哈，“這話我怎么跟他說嘛？我跟他說不著這個的。”

宋衍河微微頷首：“你說得對，應(yīng)當(dāng)由我親自跟他說。從前我礙于兩派交情，沒想明白如何是好，看來今日正是時候。”

宋衍河就要離去，一旦化劍光入空想再阻攔可就晚了。莫乘風(fēng)不得不召劍出鞘：“宋兄留步，既說好了與我切磋，你這一走，不是不給我面子嗎？”

第63章早知如此絆人心，不如當(dāng)初不相識3

李道無與陶重寒一走,丁鴻的房門像被線牽引似的自己合上了。“咔噠”一聲，是門閂落槽的聲音。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干的好事。

“出來。”丁鴻的耐心不多，他沒有縱容一個狂徒的義務(wù),盡管他并不覺得自己身處險境,但誰也不喜歡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

“我出來可以，可你不能睡。”男人的語氣像在陳述一則命令,霸道不容置疑。

丁鴻不禁疑惑，這人哪里來的這么大的膽子？除此之外,他還疑慮一件事：這人說話的聲音自他一邊耳朵傳來,聽上去應(yīng)當(dāng)是挨得極近的,可他卻又察覺不到活人該有的呼吸氣流。

他的這點好奇化作了幾分耐心，使他沒有馬上出手讓男人悔不當(dāng)初，而是想引這人說更多的話來幫他辨別方位：“你想干什么？”

男人大言不慚：“我一夜沒睡,現(xiàn)在困了，你得幫我看門。”

“……”丁鴻發(fā)自內(nèi)心、由內(nèi)而外地嗤了一聲，笑了出來，“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誰。”

一夜未眠就撐不住,再加丁鴻沒有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