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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難以置信的涼氣——這孩子幾時變成這個熊樣?可是皮癢了?他那日打發走了賀家那位小娘子,走了沒幾步見到個集市,立刻想起來這鈴鐺的事,專程跑去找了個銀鋪,請人打個鈴芯放了進去。這一定、一做,既搭工夫又花錢,怎么說也是把鈴鐺從不會響變成會響的了,這小子竟還一副湊合著收下的模樣!究竟是書讀得少了哪一本?還是飯少吃了哪一口?怎連區區“多謝”二字也不會說?稍微點到即止地道句謝,于人于己不是都體面許多么?退一步講,就算小九不會說話,道起謝來笨嘴拙腮期期艾艾,不也比這副欠揍的樣子強?即便是像邵北那樣,為了件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一遍遍拉著他道謝,也未讓人覺得哪有不妥啊!尤其是……聽人反復說同一件事,就像看人一遍遍走同一套劍招,每次之間的細差微別都含著舞劍者新的心境和體悟,值得旁觀者玩味。而聽那邵北的輕聲慢語聽得多了,陸晨霜像是不斷打開同一卷書,細讀了一遍又一遍,如同溫故知新,總能聽出點兒模糊的新意來,卻又不能立刻一眼看透。“對了,大師兄。”小九心有天地寬,渾然不覺挨揍將至,“二師兄回來了。”“哼,他膽子不小!”兩害相較,陸晨霜覺得這個更要緊一些,鈴鐺的賬可以暫且擱一擱,“叫他去玉京峰跪好了,等著領罰!”謝書離只比陸晨霜晚出山一年有余,他出山時,陸晨霜還抱著廢劍流光在山頂吹冷風。彼時天下太平,陸晨霜尚未想到危言恐嚇把小子們圈在山里這一誅心的法子,所以謝書離一下山就發現山外天地如此遼闊,滾滾紅塵何其精彩。剩下那點兒撞見妖魔鬼怪的危險能算得了什么?是以他漸漸野了性子,每每找借口出門,一去便是三月半載,根本不著家。出去得多了,見多識廣了,陸晨霜后來想的那些話自然也騙不了他。若不好好懲一儆百,不足以按下身后一群蠢蠢欲動的少年心思,好在謝書離也知道自己該揍,認罰認打。不過挨完過后等傷好了,他又會找些由頭偷偷溜下山去就是了。當然,再回來時,一頓大板子仍是免不了的。小九:“可是二師兄已經走了呀。”溜得竟如此之快!“他去哪了!”陸晨霜幾乎想召劍追出去抓人。“十日之前吧?有追風鳥傳來玉箋,里面是一道‘剿虎安民誓’。大師兄你不在,二師兄就拆看了。”小九回想道,“他那天正好剛回來,看完過后連房門都沒進,拿著玉箋就走啦。”“誓”是仙門百家合力剿邪的一種通傳文書。某處有了妖患,若是當地有像賀家這樣的大家族那還好,小毛病能自己料理料理,遇到大毛病至少也有人脈錢財,能放消息出去請回高人降妖。但畢竟不是處處都有靈脈,也不是處處都有修仙的家族,那沒有的地方怎么辦呢?受災的百姓先是會盡量朝離得近的仙門請愿,若這仙門派人來了還是除不了那禍患,仙門中人便會酌情發出“誓文”。誓之傳,為天下蒼生,為拯救黎民,為斬妖除惡,為大道正義。說白了,就是此回遭災的都是些貧苦百姓,求神不靈,官府不管,走這一趟沒什么賞錢可拿。我雖力有不逮,但不能見死不救,這件事我一定會管到底,也請你家看在咱們同為仙道中人的份兒上,派人過來幫個忙。臨近受災地的仙門之所以除不了那禍患,極有可能是自己本事不行。既然一整個門派都拿不出個像樣的高手來,那自是沒什么名氣的小門小派,怎可能喊得動天下高門呢?所以,誓文寫得如何,對能不能請得到高人至關重要。文里需寫清楚,在何地發生了何種異象,我們先去打探過后猜測許是個什么東西,經過了一場怎么樣的戰斗,最終敗于何種招數之下;再寫當地百姓如何水深火熱、艱難困苦,救人除妖勝造七級浮屠,刻不容緩;最后寫現請天下英豪于何年何月何日匯與何地,共同商討怎么應對。情況不可寫得過于夸大其詞,但更不可為了招人前來相助而避重就輕,否則仙門低估了妖邪實力,派了年輕的弟子有去無回,那么發誓文的這一家也逃不了干系。誓文與普通信箋不同,不是一式謄抄個幾十份同時發出,而是一家家傳閱的。門派的管事看過后覺得這誓寫得有理,商量過后愿意出一份力,就在下面署個名字,并把誓文傳給下一家。署了名即是同誓之意,在約定時間也就必須安排人手到場。傳這誓文的順序亦有講究,通常有兩種傳法。一是從親近交好的門派開始傳起。我傳給我相熟的,我相熟的門派再傳給他相熟的,這樣誓文后面跟署的名號越多,往后再看到誓文的人也就越踏實,那么多叫些幫手來便不是什么難事了。第二種傳法則恰恰相反,用于兇險危急非常之情況,是直接將誓文遞到天下名門面前,或是傳至有解決此類妖邪先例的門派。這并非不講規矩、沒有道理,而是術業有專攻。譬如遇鬼魘作祟,無量有一法以桃木為媒,專驅邪穢,無論何種厲鬼邪魂,陣成則鬼魂立散;再譬如遇海妖之禍,人們多求于東海棲霞派,他家門派就漂在海上,自然也有非同尋常的避水除妖之法。謝書離好歹算是去干正事,陸晨霜氣消了大半,問小九:“誓文里已署了名的,都有誰?”“已有許多了。”小九想想,“我沒太注意看,只記得有無量山派,他們的那個門印,印了好大一塊朱砂。”時至今日,盡管修仙界的列位座次有了明眼人心照不宣的微妙變化,但“無量山派”這個名號仍是響當當的。有他們的門印在,凡是見了那誓文的門派如無意外應當大都署了名。去得人多,陸晨霜也放心了許多,順口一問:“無量山派留印的是誰?祁長順?”小九:“這我更沒注意了。哎?五師兄細看過,晚些他練劍回來,你找他問問?”近年祁長順已能獨當一面,若是他留的印,那便無可擔心了。陸晨霜與他交過手,知道他修為不俗,且性格極為穩妥,求穩而不求急勝。謝書離浪蕩不羈,和祁長順同往,多少能受他制約收斂幾分,安全應當無虞。但陸晨霜轉念又一想,誓文多是提早約定至少十天半月的,謝書離這小子就不知道在山中等他回來見上一見再走嗎?距上回二人見面都過去多久了?喂不熟的小兔崽子,給他cao了多少心也是白搭!那邊謝書離不見人影,這邊小九卻總在眼前瞎晃。陸晨霜問:“你怎還不去練劍?”“大師兄,今天你回來,這么高興的日子,咱們就不練了吧?”小九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一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