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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上相似的氣質,安望舒就能斷定:他們的腦回路會殊途同歸,言行會異曲同工,他們站在那就是一道和諧的風景。仿佛金剛見到哥斯拉,哪吒遇上葫蘆娃。魏如楓到家后簡單打掃了下屋子,順便把信箱里訂購的幾期雜志拆裝整理。在最新一期的封面上,他看到了一張年輕且洋溢著熱情的臉,令他感到頗為熟悉。這個封面上的男人,笑容燦爛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進海瀾之家跳舞。那人有一個比他自己名字響亮一百倍的稱號:魏盡愛徒。魏如楓順著那四個字向下看去,發現旁邊還印著一行紅色的字體,正是這人的經典語錄——“人生在世,如果不能為信念舍棄些什么,那靈魂得有多單薄。”聽著很耳熟。魏如楓回憶了幾分鐘后才豁然:那個人大學時候也常說這句話來著,并把這句話刻在了墻上,每天起床和臨睡前都能看到這句座右銘。當時的魏如楓一直不能理解他這種做作的形式主義,直到那個人最后與自己分道揚鑣,魏如楓才明白過來,那個人為了信念舍棄了什么。只是舍棄了最不重要的東西,而已。魏如楓面無表情地翻了幾頁雜志,又在里面瞥見了另一張熟悉的臉。她化著精致的妝容,傲慢又冰冷的眼神望著鏡頭,美得不可一世。那眼神令魏如楓猝不及防想起他們分手那天,她對自己甩下的那句“生而為人,你真的了生無趣”。當時她的眼神大概也像是畫報上這樣,高高在上的憐憫,卻又不屑一顧。魏如楓胸口一悶,蹙著眉合上雜志丟到一旁。兩秒后他又伸出手,將那雜志倒扣著放置。他的生活里到處都是這樣瑣事堆積,像是蟲子一樣密密麻麻聚集起來咬噬著心臟。但他今天沒有料到的是,還有更煩躁的事情出現。“魏先生嗎?這里是安康醫院。”魏如楓攥著手機聆聽著,在說完最后一聲“我知道了”后掛斷電話。接著,他把這個月買的第二個手機摔得粉碎。方亦慈連著幾天沒見到魏如楓,打電話也是關機狀態。他沒空去想魏如楓到底是想趁機會不再理自己,還是有什么事不能抽身,眼下他正為了最后幾場夜戲忙得焦頭爛額。劇組的燈光水平有限,即使有扈玉的幫忙也達不到分鏡頭上預想的效果。而且顧泉在后期處理的時候發現,之前也有兩組鏡頭不能用。布景,試演,開拍,叫停,補拍……短短兩天下來方亦慈都處在暴跳如雷的狀態,和情緒失控的邊緣。其他人也都備受他精神上的摧殘,大氣不敢喘地把方亦慈所有細節要求做到位。第三天的時候,方亦慈不再聲嘶力竭地安排所有人,因為他的嗓子已經開始發啞了,聲帶一振動喉嚨就痛。晚上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方亦慈不知從哪買了個喇叭式的話筒,勉強能讓別人聽清自己的話。“第二十八條,開始。”“第二十九條……”“第三……”“停。”方亦慈艱難地眨了下酸澀的眼睛,“重新來。”他們就這樣循環往復,誰都不知道這個黑夜有多漫長。魏如楓開車到達的時候,正好他們半夜暫時休息幾分鐘。他從郊外的醫院出來后直接趕了過來,畢竟這里熱鬧些,尤其是某個聒噪不停的人,雖然平時令他難以招架,但至少能讓他暫時忘記些煩心的事。然而他發現,今天這群年輕的學生們沒了往日的青春洋溢,都一副蔫蔫的樣子,東倒西歪地靠在椅子上,看起來飽受過了摧殘。他掃視一圈,意外地沒有看到方亦慈。難得自己今天想見他。“找方亦慈嗎?他在前面拐角抽煙。”安望舒提了個水壺路過魏如楓身邊隨口說道。他想了想,又回頭跟魏如楓補充了一句:“他這幾天沒見到你,很沮喪呢。”魏如楓輕輕頷首,向那路口走了過去。他剛一拐彎,就見到了那個身影。方亦慈站在一盞老舊的路燈下,昏暗的白色燈光照在他單薄的身子上,形單影只。他低著頭像是在沉思,垂下的右手指尖上夾了根緩緩燃燒的煙,回過神來時抬起手吸了一口。他慢慢地把煙吐出來,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忽然抬起頭,在迷離的煙霧里看到了魏如楓一如既往英俊的臉。怦怦怦。只是剎那間,方亦慈的心臟就瘋狂撞擊著胸膛。“魏老師……”他微微睜大眼睛怔了兩秒,隨即反應過來要把煙掐滅。“你繼續抽吧。”魏如楓沒在意那煙味,他看得出來方亦慈現在很需要尼古丁放松精神,那張往日俊朗的臉此時憔悴萬份,眼睛也困倦得沒能完全睜開。方亦慈深吸了一口后吐出,很快還是踩滅了剩下的半根煙。他費力地朝魏如楓揚起嘴角道:“我還以為您再也不來了呢。”“怎么會這么以為?”“我打了很多個電話,您都沒有接。”魏如楓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幾天都忘買新手機,跟他解釋:“有點事情耽誤了,不是故意不接的。”他打量著方亦慈那疲憊不堪的面容,忍不住問:“你這是幾天沒睡了?”方亦慈愣了一下,笑了笑說:“噢,我休息得挺好的,就是總生氣上火而已。”魏如楓沒有再多問。頭頂上的路燈由于線路老化,總是一閃一閃的晃眼睛。兩個人沉默了很久,最后是魏如楓打破了沉寂:“這個比賽,你就這么想得到魏盡的肯定嗎?”方亦慈沒半分猶豫:“當然想。”“誰不想被自己崇敬的人贊賞呢,”方亦慈覺得這理所應當,“我不僅想讓他肯定我,我還想讓他記住我。”魏如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讓他記住一個愛模仿他風格的年輕人嗎?”他在心底嘆了口氣,“你是想成為像他那樣的導演?”“不。”方亦慈正對上魏如楓深邃的眼睛,極其認真道,“比起‘成為像魏盡一樣的導演’,我的目標還要更遠。”魏如楓安靜地看著方亦慈,等待著他說出下一句話。“五年內,我要成為一個了不起的獨立電影導演。”“而且,我希望當外國人提起中國電影時,也能注意到中國的年輕導演們;我希望當中國電影人提起圈內年輕一輩時,第一個會想到我方亦慈的名字。”那聲音沙啞著,然而每個字卻都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魏如楓甚至不自覺微微睜大了眼睛。他難以置信,這個二十一歲的青年敢有這么狂妄的夢想。更難以置信的是,他面對這份聽起來不切實際的野心,卻一點都不覺得可笑。他甚至被那過分堅韌的眼神,刺得說出不話。頭頂微弱的燈光照在方亦慈的身上,映出了他臉龐明亮的輪廓。魏如楓深呼吸,把頭偏到一旁,不去看他。不敢去看他。或者說,很多時候,自己都不敢正視像方亦慈這樣,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群。這樣的人群,會為了信念舍棄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