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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識字的人都來書店問有沒有他的文章。 衡玉也來了些興趣。 有時候想要了解一個人心中所思所想,只要看他筆下文章就可以了。 她不急著去找話本,跟在那個書生后面往書架走去。 難怪那店家說書生是問著地方了。 店里收錄的文章很齊全——就連興元十五年那一屆春闈時,陸欽在殿試所做的文章都有。 也不知道時隔那么多年,店家是怎么找到的。 衡玉來了興致,對春秋道:“各自拿一份。” 又隨便挑了幾本新發行的話本,衡玉就打道回府。 她回到書房,按照習慣練了半個時辰的字。 洗干凈手上不小心沾染的墨汁,衡玉拿過陸欽當年在殿試所做的文章,認真起來。 這篇文章用詞典雅,通篇都在圍繞民生敘述,而且言之有物,能感受出來作者對民生之疾苦、對如何改善民生都是極為有成算謀略的。 也難怪能力壓所有人奪得狀元。 完這一篇后,衡玉重新拿起另外一篇文章。 足足一下午的時間,衡玉把手頭上大半文章都讀完了。 讀完之后,她也算是知道,陸欽為何會在朝堂上屢遭排擠,又為何會一次次被提拔起來。 ——他有經世濟民之才,明明出身世家大族,政見主張卻格外關注底層疾苦百姓。 他知道朝堂冗兵冗官的弊端,于是幾次三番提出要裁兵裁官。 他知曉鹽政沉疴難治,于是上書請調往江南任巡鹽御史,觸動一系列官員的利益。 他了解官員守舊,講究“祖宗之法不可變”,卻跟隨當今天子的變法主張,站出來成為改革派的領袖。 …… 做這些事會遭遇到怎樣的詰難,以陸欽的才智,絕對能猜到他會遭受的后果。 猜不透他有沒有經歷過一系列輾轉反側,但最終他還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衡玉緩緩合上書卷。 *** 甘城十月多雨。 陸欽坐在書房,隔窗聽雨,面前擺著一張棋盤,正在用左右手互奕。 這算是他打發時間的方式。 下過兩盤棋,陸欽有些倦了,推開棋盤去練字。 唐宣端著補藥進來時,他正在慢慢研墨。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韻味。 “老爺,先喝些藥吧。” 墨汁研墨好,陸欽笑道:“放在一旁吧,我先寫幾個字。” 他興致一旦來了,那是要先寫過字才會做其他事情。唐宣擔心他寫得入迷忘記喝藥,默不作聲站在旁邊等待。 陸欽提筆、運筆,皆是行云流水,在潔白的紙張上寫下“道阻且長”四個字。 寫完后,陸欽放下筆,等著紙張上的墨跡晾干一些,陸欽將紙張舉起來,迎著陽光仔細品賞。 “老爺,藥再放下去就要涼了?!碧菩m時催促道。 陸欽失笑,“好,我知曉了?!?/br> 放下紙張,把藥碗端起來。 才剛喝完藥,書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陸府新的門房是個勤勉的中年人,他敲了敲書房門,稟告說鎮國公世女來訪。 距離衡玉上一次過來拜訪,已經有十多天時間。 陸欽偏頭望向窗外,雨下得細密,“也好,我親自過去接她。” 門房連忙道:“老爺,鎮國公世女說了,你乃長者,不必出門親迎。” 陸欽搖頭一笑,“無妨?!?/br> 走到書房門邊,彎腰拿起油紙傘撐開,從容步入雨幕之中。 衡玉坐在馬車里,時不時往嘴里扔一塊桂花糕,面前還放著一套裝訂好的啟蒙書。 這是在她的提議上,傅岑專門找人幫她做的,原本是想拿來給衡玉啟蒙,現在衡玉是拿過來給陸欽看的。 沒過多久,馬車外傳來一道溫雅滄桑的聲音,“世女出來吧。” 衡玉聽到陸欽的聲音,就知道他還是親自出來迎接自己了。 這樣的結果,衡玉其實也不是特別意外。 陸欽心中自有一套行事準則,如果他是那么容易就被人說動,更改自己行事準則的人,也就不會有這幾十年的遭遇。 衡玉掀開馬車簾,頭頂立即多了傘為她擋雨,是陸欽。 他上前將她扶下來,還特意看了看她的衣擺,確定衣擺不會太長被地上的那灘水碰到,才小心把她放下來。 一旁的春秋連忙上前,給衡玉遞了把傘。 她的身高不算高,讓春秋他們幫打傘,還是容易被雨水飄進來打濕。 衡玉撐開小了一號,極為適合她目前年齡的油紙傘,“先生果然還是出來接我了?!?/br> 陸欽笑道:“果然?” “是啊,先生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極為堅定、不會因他人言語而動搖的人?!?/br> 陸欽微愣。實在是衡玉的判斷沒有出差錯。 兩人往里面走,婢女、侍衛跟著后面,那一套啟蒙書籍也都拿了下來。 衡玉邊走邊打量陸府的景致——現在的花草樹木都是新移栽過來的,還沒有完全長開,但和前段時間相比,足可見用心。等到這些花草樹木都長開,府里的景致肯定特別美。 所以說,時間太短顧不上修整府中的景致都是推脫之詞,只不過是不想上心罷了。 走了一會兒,終于來到書房。 書房不遠處似乎正在挖湖引水,布局已經大變樣。 走進書房,陸欽吩咐唐宣去廚下倒一碗姜茶過來。 吩咐完后,他才道:“你身子還弱,見不得寒意,要喝些姜茶驅寒。” 衡玉看向唐宣,笑瞇瞇道:“那麻煩管事給先生也倒一碗姜茶來?!?/br> 陸欽失笑,轉移話題問:“今天怎么過來了?” 衡玉端坐好,把那一套啟蒙書籍推到陸欽面前,示意陸欽翻看。 這套啟蒙書籍,可謂是圖文并茂意趣盎然,而且語言淺顯易懂。 “這是——” “我是想著,世家子弟讀書識字,都有名師為他們講解,但寒門和農家子弟受限于家境,起步要比世家子弟差上很多?!?/br> “先生詞采華高,通讀古之圣賢文章,而且見識博遠,若是在家中待得無聊,為何不試著組織一些人手編纂四書五經,也可以造福天下讀書人。” 聽到她這一番話,陸欽心中微動。 他一直在思考自己致仕后該做些什么,但他高居廟堂太久,一時之間沒想到自己可以為四書五經、為圣賢文章做注解。 “你說得有道理,這件事,我要多謝衡玉?!标憵J笑著對她說。 不止是嘴上道謝,陸欽知道她正在練琴,將自己這些年整理出來的琴譜都送給衡玉,還認真與衡玉講解撫琴時該如何以最快方式融情于琴中。 這樣的技巧是衡玉從來沒接觸過的。她認真傾聽一番,確定陸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