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08
。我往掌心里呵一口氣, 搓了搓。 公子道:“你到車里去。” “不去。”我說。 “為何?” “我要陪著你。” 公子的臉上雖然貼著假須, 仍能看見那眉宇彎起好看的線條, 眼睛里盛起柔和的光。 他沒說話,將我一只手拉過來,放在懷里。 “暖些了么?”他問。 那暖意蹭上了耳根,我心中一陣甜軟。 “暖些了。”我說。 公子繼續望向前方,甩一下鞭子,趕著馬車前行。 即便已經尋找了一整日也徒勞無功,東平王仍然沒有撤走盤查的關卡。 出了那市集不久,在一處通往雒陽的要道路口,我們又被關卡攔了下來。 這處路口比昨日的那處行人更多,士卒也更多。與昨日一樣,無論進出,所有婦人和男子都要查看手腕和頸后。 我們被攔下時,兩個士卒走過來,將牛車和馬車打量。 “哪里人士?去往何處?”一人問道。 問對之事,我們先前也做了計議。公子這樣不喜歡虛與委蛇的人,要他像個真的鄉人那樣在那些士卒面前恭恭敬敬地說話,實在有些為難他。相比之下,程亮家就在雒陽附近的鄉里,cao著一口鄉中口音,且說話圓滑,更為合適。于是我主張凡遇關卡,有人來問話,都讓程亮出面。 商議的時候,公子對此沒有異議,只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 只見程亮從牛車上下來,笑嘻嘻地拱手上前:“將官,我等是蒯鄉人士,兄弟三人和嫂嫂一道去京中探望叔父,送些年節田產。” 那士卒看了看我和公子:“這便是你兄嫂?” 公子站在馬車旁,也看著他,不多言語。我則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婦人那樣,作羞窘之態,低頭轉開去。 后面還有許多人等著過關,那兩個士卒也沒有細細搜查的意思,看了看牛車和馬車,并無異色。 “都上前來,男子伸出后頸,女子伸出右手腕。”一個行長打扮的人走過來,大聲道。 眾人無異議,公子也不言語,跟著將后頸露出來。 輪到我的時候,我伸出右手腕,那行長打量著我,卻有些不懷好意之色。 “你也是與他們一起的?”他問。 我瞅他一眼,答道:“正是。” 那行長正待要貼過來說話,公子忽而上前,將我擋在身后。 我心中一驚,正擔心他意氣用事,忽而見他身體一躬,拱手道:“這位將官,我家婦人近來受了些風寒,恐將病氣過給將官,不好答話。將官若有甚疑惑,問于在下即可。” 這話語氣平和,頗有些討好,竟不像是公子嘴里出來的。 那行長看了看公子,露出些不耐煩之色。 “快走快走,莫擋了后面的道!”他揮揮手,說罷,走向后面的人。 眾人亦不耽擱,趕著車往前走,離開了關卡。 路上,我仍坐在公子身旁,看著他。 公子看我一眼:“何事?” “無事。”我說,“不過覺得你變了。” “嗯?”公子問,“何處變了?” “你從前斷然做不出那般卑躬屈膝的姿態來。” 公子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霓生。”他說,“我從前一直反復思考一件事。” “何事?” 公子望著前方,眸色深深:“若我有朝一日像你從前那般,家破人亡一無所有,還被人賣去做奴婢。我會如何?” 我訝然,不禁啼笑皆非:“你怎會這么想?” “為何不可這般想?”公子道,“三年前的那數場宮變,只消有一次應對不周,桓府便是袁氏、荀氏、龐氏一般下場。若真出了那等事,我能保住性命賣身為奴已經是得了天恩。” 這話倒是不無道理。我亦有些好奇:“你這般假設,覺得自己會如何?” “原本我覺得我應當自盡,一了百了也好過為奴受辱。”公子道,“可這兩年,我看多了,覺得你才是對的。死雖可懼,卻是最易之事。命無了,便什么也無了。你做得到的事,我為何做不得?” 我哂然,道:“我與你不一樣。” “有甚不一樣。”公子道,“我不過是沒有你那樣一個可教你許多本事的祖父。你若像我先前想的那般寧死不屈,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亦徒勞。” 我心想,公子為了證明他與我天造地設,不惜連我祖父的功勞也抹殺,當真煞費苦心。當然,他說得有些偏差。比如我那時之所以會好好留在桓府里當一個侍婢,并非因為我能夠忍辱負重,而是因為我想靠著桓府發財。 “故而你方才那般行事,是在學我?”我瞅著他。 公子嘆口氣:“這也無法,誰讓你是我婦人。如今既然出來闖蕩江湖,你招搖撞騙,我也須跟著。” 我一愣,忍俊不禁,佯怒地打一下他的手臂:“你才招搖撞騙。” 公子卻笑笑,將我的手拉住。 “莫亂動,小心著涼。”他說罷,重新將我的手藏到懷里。 牛車和馬車走得不如騎馬快,午后,我們才到了雒陽。 還未進城,已經能夠感受到肅殺的氣氛。 守門的軍士大約都被折騰得不輕,面色沉沉,來往行人皆不敢造次,乖乖地任其擺布。不過進城比出城查問更松,與先前那關卡一般,進城的人只消看看脖子和手腕,即可放行。故而我們幾人進城皆是順了,士卒粗略看一看即放行了。 正要往前走,一個出城的老婦因為手腕上有痣,被人強行拖走,遠遠仍能聽到哭喊之聲。 我回過頭來,不禁與公子相覷。 公子神色平靜,不多言,打一下馬,趕著車往街上走去。 這處城門離槐樹里并不太遠,按著我指路,公子穿過街道,折拐幾番之后,到了槐樹里。 還未到黃昏,巷子里已經飄滿了炊煙的味道。 到了那宅院前,只見門上沒有掛鎖,我心中松了一下。 這趟來雒陽,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宅中無人,那么我不但白來一趟,還會斷了曹叔這邊的消息。 “這就是你說的那曹叔住處?”公子好奇地問我。 我說:“正是。”說罷,下了馬車去,走到門前,按從前約定之法,在上面叩了三下,隔了片刻,又叩一下。 無人應答。 我等了一會,又如法敲門。 仍然無人應答。 正當我疑惑不解,忽而聽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何人在此?” 我轉頭看去,卻見老張走了過來,手里提著一壺酒。 看到我,他愣了愣。 心中的大石登時落下。 “張伯父回來了?”我迎上去,微笑,“我還以為家中無人。” 老張露出驚喜之色,看著我:“你……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