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05
其實很是粗糙。因得此計無從見面商議,整個過程, 我最擔心會出岔子的就是這接應之事。故而公子思慮的周詳,教我大為驚詫。他沒有全然按照我說的去做, 不但親自前來, 還拐了個彎,在渡口以舟船設下埋伏。此計之妙乃是顯而易見, 連秦王也被他逼住, 不得不退兵而走。 包括秦王在內, 許多人曾經告誡過我,說公子并非需要人照顧的孩童。而公子也曾不止一次對我說過,他會成為我的依傍。我雖聽得這話十分高興,但仍然慣于事無巨細地為他考慮,總擔心他會在我照顧不到的地方遇到難以應對的事。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看來,倒是我一直裹足不前,全無長進。 自祖父離去之后,長久以來,我習慣于一個人處置所有的事,就連我和公子的將來,也是在我的一廂情愿之下打算的。直至昨夜公子出現在河上,我才忽然有了一種身后有所依靠的感覺,仿佛懸空的雙足落了地,踏實而安穩。 這是祖父去世以來,我第一次有了這般感受。 心頭隱隱地撞著。 我看著公子恬靜沉睡的眉目,有些出神。 忽然,外頭的門上,有人敲了敲。 我似做賊一般,忙閉上眼睛。 公子動了動,未幾,起身應了一聲。 “都督,”外面有人道,“該動身了。” 公子再應下,沒多久,身上的褥子和身下的床板傳來些微的動靜,他小心翼翼地下榻去。 停頓片刻,一只手在我的頰邊輕輕撫了撫,公子低沉的聲音傳入耳邊:“霓生。” 我睜開眼,恰恰遇到他的目光。 他注視著我,惺忪的臉上露出笑意。 “該起了。”他說。 我笑笑,裝模作樣地應一聲,伸個懶腰。 公子走動一邊去,從衣架上取下外衣穿起來。我躺在榻上看著他穿衣服的模樣,只覺那一舉一動都好看得很,不禁有些怔怔。 可惜他如今自己穿衣服當真熟練,甚是利落,沒多久,已經全都穿好了。 他回頭,看我還躺在榻上,露出無奈之色。 “還未睡醒?”他走過來,捏捏我的臉。 我眨眨眼,道:“我起不來。” 公子眉梢微揚,少頃,忽而走過來,扳著我的肩頭,將我扶起來。 我笑笑,由著他扶著我坐穩。 “穿甚衣裳?”他左右看看,拿起一件外衣,“這件么?” 我其實別無選擇,但看著那衣服,仍故意露出嫌棄的神色。 “不穿。”我說。 “你要穿哪件?”公子訝然。 “我要穿公主穿的衣裳。” 公子:“……” “你昨日不是說你來接公主么?”我眨眨眼,“莫非不曾給公主備下?” 公子笑了笑,起身去,從衣架上將他那件皮裘大氅取來。 “公主的衣裳不曾帶來,公子的衣裳卻有一件。”他披在我身上,一本正經,“殿下將就將就。” 那大氅披在身上,溫暖入心。 我不由地笑了起來。 “他們都在等著,莫耽擱了,嗯?”公子低聲對我道。 我享受無比,乖乖地點點頭:“嗯。” 公子也笑笑,低頭下來,在我的額上吻了吻,而后放開手,起身出去。 我發現公子如今貼假須的手藝已經甚是純熟,不須我幫手,他已經裝扮好了。 走出院子之后,桓瓖看到他,有些詫異。 “你不是要回桓府?”他說,“且你又是關中都督,假托回朝辦事也并無不妥,何為還要改裝易容?” 公子道:“誰說我要回雒陽?” 桓瓖愣住,神色更是吃驚:“你不回雒陽?為何?” “我只說你我順路,不曾說我要回雒陽。”公子道,“我和霓生要去一趟上谷郡。” 桓瓖:“……” 我:“……” 公子如今撒謊像真的一樣,我心甚慰。 “去上谷郡?”桓瓖狐疑地看著他,“為何?” “我與秦王結盟,自還有許多事要處置。”公子道,“此地往前十里,便是路口,你往東,我往北。” 桓瓖面色沉下。 “你先前一直不肯與我說,便是不想讓我暗中向家中報信,是么?”他冷冷道,“你連手足也這般防備?” “我若真防備你,從渡口離開時起便不會與你同行,何必還生出此時之事。”公子道,“不過有些話,我仍想與你先說好。” “甚話?” “圣上和太后去了涼州之事,以及我和霓生回來之事,望你莫與家中說。” 桓瓖似早有預料,翻個白眼:“為何?” “免得他們生出許多心思,徒增煩擾。” “他們早晚會知曉。” “待諸事落定,他們就算知曉了也無從插手。現在則不然,他們輕舉妄動,只會教事情更加復雜莫測,將這些事瞞下,對他們反是好事。” 桓瓖冷笑:“如此說來,你倒是為桓氏考慮。我且問你,你口口聲聲說這不該做那不該做,倒不如說說桓氏該如何做?” 公子道:“雒陽不久便要生亂,不宜久留。不若尋個由頭,舉家避到譙郡,那邊既已養了兵馬,自可保全。” 桓瓖目光微動,看著公子,深吸口氣。 “你既不想被家中知曉,放我回來做甚。”他煩躁地說,“還不如索性連我一道瞞了!” “你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公子看著他,“亦是我在家中唯一可全然信賴之人。” 桓瓖一愣,面色不定。 “你休想拿捏我。”他語氣生硬地說。 公子不以為忤,道:“此事全在你,你可自行決定。” 桓瓖看著他,少頃,“哼”一聲,轉身走開。 用過早膳,眾人重新上路。不過跟昨日不同,桓瓖甚為安靜,一直自顧地騎馬,沒有說話。 原因自是公子方才那番話,我瞥了瞥他,只見他也并無要說話的意思,心中不由嘆口氣。 平心而論,桓瓖不是壞人,被人詬病之處,也不過是不愛讀書和那身紈绔習性罷了。可論起腦子和謹慎,他可將許多與他其名的膏粱子弟甩出十條街,否則單靠桓府職稱,他不會在這左衛將軍的位子上坐這般久。 在我眼里,他真正可教我忌憚的,便是立場。 他與公子不一樣,萬事以桓氏為先。故而我就算相信他對我沒有惡意,為了防止他把我那秘術之事透露給桓府的人知道,我也要費一番周折連恐帶嚇,讓他立誓絕不與任何人說。 對于他來說,這般作法會讓他更輕松。桓瓖本就性情輕浮,要讓他自覺遵守道德并非易事,能有個重誓壓著,讓他無從可選,反而輕松。相較而言,公子這般超然地讓他自己拿主意,對他才是折磨。若我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