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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訝然:“公子去做甚?” “自是看你救人。”公子看著我,意味深長,“我還從未看過。” 此事無須裝神弄鬼,他看不看都無妨。 我坦然而溫和:“如此,自是隨公子所愿。” 囚禁太子妃的慎思宮,是毗鄰宮城的一處行宮。那里與別處宮室不同,不僅位置偏僻,且四周的高墻如城墻一般堅固,乃是絕佳的禁閉之所。 沈沖雖能行走,但畢竟傷口還未痊愈,只能由侍從抬著步攆前往。 他有太后諭令,可出入慎思宮。守門的衛士查驗了諭令,又看向我和公子,道:“此二位……” “此二位亦奉太后諭令,隨我出入慎思宮,爾等若有疑,可往永壽宮詢問。”沈沖冷冷道。 沈沖畢竟在宮中自由出入多年,無人不知道他的來歷,那人也不再多話,招手放行。 慎思宮雖專用作監禁之所,但里面監禁的人都是出身皇家或者與皇家相關的貴胄,宮殿閣樓仍然做得光鮮華麗,看上去,不會有人覺得這是牢獄。 太子妃所處的宮院,就在慎思宮的一角。 開了門之后,只見里面雖不如正經的宮室寬敞舒適,卻也頗為整潔,只不過一應用物皆簡樸許多。 前堂有一只佛龕,太子妃端坐在蒲團上,閉著眼,一動不動,手里攥著一串念珠,蒼白的臉如同石雕。 侍奉她的兩個宮人,都是東宮跟來的,見到沈沖,臉上皆是哀戚之色。 “太子妃昨日不曾用膳,今日也不曾。”其中一人小聲嘆道,“今晨暈厥了一陣,醒來卻又坐到了佛龕前,這般下去,只怕難撐了。” 沈沖頷首:“我知曉。”片刻,他看向我。 我看了看佛前的太子妃,問宮人:“我等與太子妃說話,太子妃可聽得清?” “聽得清。”宮人猶豫了一下,道,“只是太子妃甚少理會。” 我頷首,對沈沖道:“我要為太子妃治病,無關之人,還是退出為好。” 沈沖頷首,讓仆人將他在榻前放下,又讓宮人們暫且退去。 那兩個宮人面面相覷,一人道:“沈冼馬,我等皆太子妃近侍,如今太子妃不適,我等還是留下為好。” 沈沖看向我,我搖頭,肅然道:“不可。太子妃此病,乃陰晦過重以致肝氣郁積,若要醫治,須得以陽氣相衡。二位宮人皆女子,留下則室中陰氣過盛,對太子妃不利。且我這醫治之法,傷陰不傷陽,二位一旦靠近十丈之內,恐福澤減損,余生不幸。” 那兩個宮人聞得此言,神色驚疑不定,片刻,紛紛告退,快步離開。 公子看著我,似笑非笑。 我理會他,轉過頭去,走到太子妃的身旁,坐下。 “太子妃,”我說,“沈冼馬與萬壽亭侯桓皙來探望太子妃。” 太子妃沒有動靜,仍然閉著眼睛。若非那兩片嘴唇因為念經而微微動著,我會以為她是個死人。 “回去吧。”過了一會,她開口道。大約是許久不開口,她的聲音像蒙著一層布,悶而沙啞,“妾什么也不求,唯求佛前寧靜。” 沈沖皺眉,走上前來,向太子妃一禮。 “太子妃這是何苦。”他說:“就算不愛惜身體,也該為皇太孫想想。太子妃若是去了,皇太孫便是孤苦一人,太子妃如何忍心?臣重創垂危之時,這位良醫曾將臣性命救下,今日臣特地將她請來,太子妃不若一試,或可好轉。” 太子妃唇角彎了彎,似帶起一絲苦笑。 “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妾入了這深思宮中,便已難逃一死。”她說,“冼馬請回吧,不必再來。” 沈沖還要再說,我將他止住。 我看向太子妃,微笑。 “太子妃的病,只怕不在身上。”我說,“我今日倒是帶了一劑藥來,雖粗鄙了些,但不知是否合太子妃心意。” 眾人皆露出訝色,看著我將隨身帶的一只布包打開。 太子妃亦將目光掃過來,待得看到布包里的物什,她的神色倏而一動。 那里面是幾張餅,還有一只水囊。 “這是何物?”沈沖忙問。 “自是為太子妃治病之物。”我看著太子妃,道,“太子妃的病,乃在身外。” 太子妃臉上的表情已經不復淡漠,看著我,陰晴不定。 如我所料,皇后雖沒有將立即太子妃殺掉,但也并不打算放過她。 侍奉太子妃的兩個宮人,早已被皇后收買。太子妃自進了慎思宮之后,身體日漸虛弱,起初,也以為是思慮過重所致,直到數日前,她聽到了那兩個宮人說的話。三日前,她們以為她睡著了,松懈下來,說起了皇后那邊給的藥見效甚慢,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從這里出去。太子妃這才明白過來,她多日來的飲食都已經被人動過了手腳。 故而太子妃不敢再吃宮人們端來的食物,連水也不敢喝。而那兩個宮人時刻跟在她的身旁,太子妃無法支開,就算有人來探望,她也不得將此事說出。絕望之下,只有等死。 至于我,我倒不是真的有了通天全知的本事,而是按沈沖所言,太子妃所謂的病弱,更像是因為絕食。而皇太孫仍在,謝氏也仍有洗冤翻身的機會,她就算再痛苦,也還不至于求死。 太子妃面對著這些食物,沒有推拒。她三日不曾用食,吃起來的時候,幾乎噎住,很快就將餅和水吃得精光。 “太子妃不可留在此處。”公子看了看太子妃,眉頭一直緊鎖。他背過身去,對沈沖道:“再這般下去,仍是死路一條。” 太子妃卻忽而開口道:“冼馬與亭侯不必為妾煩擾。” 眾人皆訝,看去,只見她用袖子拭了拭嘴角,坐在蒲團上昂首道:“皇后所為,乃是計議已久,妾就算出了慎思宮,她也不會放過。” 沈沖道:“天無絕人之路,太子妃何必與自己過不去?皇后再狠戾,皇太孫也是儲君,總有出頭之日。” 太子妃卻是慘然一笑。 “東宮巫蠱之事,冼馬可還記得?”她說。 “自是記得。”沈沖道。 “妾若說太子從未用巫蠱咒過圣上,冼馬可信?” 沈沖和公子皆露出猶疑之色。 “那偶人,正是在東宮掘出。”公子道。 “偌大個東宮,往土中埋個物什,誰人做不到?”太子妃冷笑,“太子就算行為不端,也并非癡傻之徒,他要用巫蠱害圣上,何必在東宮來做,留下把柄?” 這話是確實,沈沖和公子相覷,又道,“如太子妃之言,那巫蠱之事……” “盧讓與皇后來往甚密,在圣前進讒言的神醫也是他尋來的。那時若非圣上突然病倒,不僅太子和荀氏,只怕連皇太孫也不保。東宮被廢,獲利最大之人,又是誰?”太子妃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