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垂眸抿唇，身子微微后仰靠在墻面上，垂在身側的手指攥著袖筒，心口有股說不出的悶堵。

    “你也別難受。我今日跟你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你年少，可我已經步入中年，咱倆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我也是從你這個年齡段過來的，自然知道你現在的承諾是真心，現在的意氣風發也是真的，可現實變故太多，唯有銀錢才最實際。”劉母抿了口茶，語氣略微緩和。

    “你執意不愿上門，我也不勉強你。”劉母提了個折中的法子，“這樣吧，你家在縣里買套宅子，留你倆將來成親后居住。你們兩口子將來是要自己過日子的，總跟你jiejie兩口子住一起也不是個事情。”

    劉母眼睛微瞇，滿目算計，想起那塊金絲檀木的匾額，“除了宅子，你還要能賺錢，我兒子沒別的喜好，就愛看書，你至少得有銀子讓他買書看，沒道理他當少爺時能買書，等嫁給你了連書都買不起。自然，你若是愿意上門的話，這錢就是我這個當娘的出，可既然你不愿意，那這錢只能是你這個做妻主的出了。”

    “但是以目前情況來看，你要考狀元，暫時不能出去做工，所以不如讓你阿姐將楚香館分你一半。你既然是沈家人，她是你姐，自然該為你著想。這樣的話，你就有了銀錢入賬，我兒嫁過去也不至于受委屈。”劉母作為一個母親，說的這些話處處都是為兒子考慮沒有任何私心，聽起來很有道理。

    且不說青盛聽了這些話是什么感受，光劉染聽了都覺得心尖疼。母親這些輕飄飄的話處處都扎在青盛心窩上。

    她先是將青盛從現在到未來否定的一無是處，隨后又盤算起沈衍跟黎楚的東西，猛的聽起來母親的話沒有任何毛病，可仔細想來，她卻是處處緊逼青盛。

    劉染垂在身側的手指緊攥，他夾在母親跟青盛中間，只覺得心臟堵在了嗓子眼，呼吸都有些困難。他一面知道母親說這些都是為了自己好，一面又覺得沒必要。

    “伯母，我記得您去過我家的飯館吧。”屋里青盛不氣反笑，突然聊起別的，抬眸問她。

    “自然去過，”劉母一時間竟有些摸不清青盛這話是個什么意思，“上回飯館開張的時候去的。”

    青盛點頭，“那您還記得飯館叫什么嗎？”

    劉母眉頭微皺，不知道她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我記得好像是叫‘楚香館’吧，怎么了？它叫什么跟咱們今日所討論的事情有什么關系？”

    “自然有關系。”青盛說道:“楚香館姓楚，不姓沈，它是我姐夫的東西，就算不是，也跟我青盛沒有任何關系，我沒資格伸手去分一半過來。”

    劉母臉色微微沉了下來。門外劉染卻是仰頭輕笑，笑容苦澀心底卻是長舒了一口氣，他覺得這才是青盛。

    青盛垂眸，只覺得心尖酸疼，滿嘴苦味，“我在縣里買不起宅子，更不會去算計我姐夫的銀錢，我唯一能拿出手的唯有我的后半生，可這些東西現在不值錢，也養不起劉染。”

    “劉染很好，”青盛頓了一瞬，勾唇自嘲，“是我不配。”

    “我太過于功利性，念書只為科考，跟劉公子真心熱愛詩文不同。我有自己的驕傲，不想上門也滿足不了您的條件，是我不配娶他。”青盛笑，神色似釋然又似失落，“好在劉公子沒那么喜歡我，我倆就此別過，他也不至于太傷心。”

    劉母被青盛說的一怔，她知道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屬實刻薄，為的就是想讓青盛認清自己沒有驕傲的資本，乖乖上門。

    可誰知道青盛看清是看清了自己，卻選擇放棄劉染。

    青盛站起來，彎腰抬手朝劉母恭敬的行了一禮，態度與剛開始的拘謹不同，反而落落大方，“若是無事，我便回去了。”

    劉母跟著站了起來，看著青盛的背影只覺得胸口窩了一團火，沉聲問她，“說撒手就撒手，你這是不愛我兒了？”

    青盛腳步微頓，停了下來。

    “你若是真心愛他，為何不愿意為他將就？你若是真心愛他，定然會為他考慮，會覺得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對的。”劉母一甩袖筒手背在身后，臉色沉著。

    “母親。”青盛開口之前，劉染突然從門側走出來，站在兩人面前。

    劉母跟青盛都沒想到劉染會偷聽她們說話，一時間臉色都有些不自然。青盛垂眸，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起來。劉母皺眉，擺手示意劉染回去，“你在這兒做什么，去看你的書去。”

    “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劉染紋絲不動。

    劉母心里一緊，莫名心虛，怕兒子責怪自己勢利刻薄，再開口時聲音都沒了剛才的底氣，“這事聽娘的，你別插手。她若是不同意我的條件，你跟著她只有受罪。”

    “我知道，我聽您的。”劉染聲音溫和，劉母瞬間怔在原地，詫異的看著他。

    劉染別開眼睛不跟母親對視，反而面帶笑容看向青盛。青盛喉嚨發緊，抬眸看著劉染，聲音微啞，艱難生澀，“對不起。”

    劉染微微搖頭，“你與母親都沒錯，錯在你我有緣無份。”

    青盛定定的看著他。劉染一如兩人相遇時那般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聲音溫柔面帶笑容的同她行了一個女人同輩之間的禮儀，“劉染在這，提前祝你，前程似錦。”

    ——日后，愿你前程似錦功名傍身，不再被人為難，不會被人質疑，不用再做選擇。

    這才是劉染，男兒身體女人胸懷的劉家公子。若是他說出別的話來，反而不像他了。

    青盛心尖發顫，深深的看了劉染一眼，隨后抿唇頷首，動作緩慢的抬手回他一禮。

    青盛轉身離開，劉染雙手端在身前看著她的背影，嘴角依舊掛著清淺的笑，只是視線慢慢變的模糊。

    以后，他再也遇不到青盛這樣跟他在看書品詩方面心靈契合的人了。

    “染兒？”劉母跟著出來，扭頭看劉染面帶微笑卻淚流滿面，心里頓時慌了，手足無措的說，“染兒你別哭，你要是真喜歡，娘這就去把她追回來？”

    “不用了。”劉染微微搖頭，淚水被晃了下來，他眼底一片清澈，聲音輕柔，“她很好，我也沒錯，只是我倆不適合。之前種種算是一場美夢，今日一朝夢醒，只能說是有緣無份。”

    劉染看的很通透，只是一時間心還是會疼，他笑著同劉母說，“我還以為，我真的只喜歡看書呢。”

    劉母還沒反應過來劉染話里的意思，他就已經轉身回了自己院里。

    若是有緣無份，不如就此別過。

    ☆、烤個更好的

    飯館里新招來的這兩個廚子，基本功都不差, 學習態度也好, 并沒有因為沈衍年輕就仗著自己資格老而姿態傲慢。兩人來了之后跟沈衍學了幾天就上手做菜了，看食客的反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