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版的殺人誅心。

    夜幕之下，純黑色的邁巴赫S 680從停車場中飛速地駕出，只留下一個落魄又孤獨的身影。

    那身影在原地愣了太久，從起初的站著到后來又重新蹲到地上再到最后索性坐下來。

    一點一點被這冰涼的夜吞噬在了不見邊際的絕望之中……

    *

    欒鳶坐在車里，已經(jīng)漸漸從剛才的狀況當中回過了神來，手肘抵在車窗之上，用手扶著額頭。

    如果換做是別的什么人在開車，這個時候肯定早就已經(jīng)開始在滔滔不絕地問欒鳶各種各樣的問題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和那個男的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他叫什么名字？”“他為什么要來糾纏你？”“你喜歡過他？”baba……

    也別說是別人了，就連這會兒欒鳶自己都覺得如果換做是自己的話，她肯定都要問個不停，不管是出于好奇還是出于關心，反正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可以問，且每個事情都還可以衍生出不同的小分支，像是在玩橙光游戲一樣，這一晚上都未必聊得完。

    但是……晏承禮沒有。

    此時的他安靜得像是剛才什么事都不曾發(fā)生過一樣，有那么一瞬間欒鳶甚至真的小小地懷疑了一下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幻覺了。

    但是不可能 ，手腕上傳來的陣陣疼痛是那樣的真實，真實到怕是明天早上都可以看出淤青了。

    安靜。

    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先前已經(jīng)說過欒鳶是一個不喜歡被別人問東問西的人，但是現(xiàn)在……欒鳶有點受不了了。

    是的，晏承禮這異于常人的沉默愣生生是把欒鳶這持續(xù)了二十多年的秉性給扳了過來，而且看晏承禮的樣子，做到這一點對于他來說似乎并沒有多難，相反，簡直很容易。

    容易到可能晏承禮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剛剛辦到了一件如此神奇的事情。

    “我想讓你問我點什么。”欒鳶用這樣一句話打破了車內(nèi)持續(xù)了一陣子的寂靜。

    晏承禮愣了一下，而后笑著道了一句：“好。”

    “你問吧……”

    “前男友？”晏承禮乖乖配合。

    “嗯。”

    “劈腿了？”

    “嗯。”

    “后悔了？”

    “嗯。”

    “sao擾你？”

    “嗯。”

    “問完了。”晏承禮單手扶著方向盤，用一只手揉了下眼睛，而后沖著欒鳶笑了笑。

    每一個問題都與欒鳶先前想象當中旁人會問給她的問題有著天差地別，但是……卻又讓人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欒鳶輕輕低下頭，看著自己發(fā)痛的手腕：“謝謝……”

    “不用。”

    “不，真的謝謝。”欒鳶再一次強調(diào)了一遍，眼神要比前一次更加的堅定和認真，“真的，不許你說不用。”

    這一次，晏承禮沒再說話了。

    他可以感受到欒鳶情緒上那細微又敏感的變化和悸動，晏承禮不忍去打擾。

    “周望暉當時拽住我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欒鳶收回了托著自己頭部的手，而后將五指輕輕握在這發(fā)痛的手腕上，腦海中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了先前周望暉一把攥住自己時候那惡心的樣子。

    情不自禁地皺了下眉。

    “你剛剛讓我問你問題，”晏承禮語調(diào)沉沉的，眼睛看著前方，“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完。”

    “你問吧。”欒鳶點點頭。

    “你剛剛端著兩串郡肝回來有些不高興，是不是也是因為他？”

    ……

    ……

    欒鳶啊欒鳶。

    說真的，你的智商但凡能有晏承禮的一半，今天也不至于讓這姓周的把你給欺負了……怕是早就已經(jīng)把他給耍的在原地團團轉(zhuǎn)了，還敢來招惹你？

    “突然不想讓你問了。”欒鳶嘟了下嘴，心里有些生氣晏承禮這百發(fā)百中的一針見血的本事。

    讓人覺得在他面前沒有秘密。

    晏承禮笑了：“那就不問了，只要你開心。”

    除非他想讓你有。

    ……

    欒鳶默默地看著前方平坦又寬闊的大道。

    晏承禮的遷就與妥協(xié)或許欒鳶早就應該習慣的了，但是偏偏每一次，欒鳶都做不到那樣順理成章地接受。

    “是。”

    所以最終，欒鳶還是回答了。

    回答的很簡短，但是已經(jīng)囊括了太多的信息。

    無言。

    接踵而至的這陣安靜讓欒鳶覺得有些不安。

    晏承禮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還有話要說？

    他為什么不回答我？

    這三個問題，單單從晏承禮的表情當中是永遠無法看出答案來的，所謂喜怒不形于色就是這個樣子，但凡能從晏承禮的臉上看出一丁點他的內(nèi)心所想，大概也只是因為那是他故意想透露給你的。

    其實這也并不是晏承禮自己一個人的獨門絕技。

    每一位在這深不見底的圈子里面混久了的人，就算之前性格再單純再沒有城府終究也都會被陶造成這樣，沒人躲得過，晏承禮也不行。

    而至于那些無論如何也變不成這樣的，在這圈子里也注定混不了多深。

    欒鳶都知道。

    *

    車順著祿平街旁的那個匝道一路拐到了四安街，欒鳶心不在焉地對著路旁的街市看，前方一些高層居民區(qū)里還三三兩兩地還亮著幾盞燈，有白色，有黃色，還有些被窗簾當著辨不出究竟是什么顏色，卻顯得無比溫馨。

    其實欒鳶很喜歡看這樣的景色，而且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看，就靜靜地趴在窗戶前，如果沒有人過來打斷的話，她甚至會看上兩三個小時不止。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結(jié)合了這座城市溫暖安逸的生活氣息以及那靈魂深處所泛起的冰冷刺骨的孤獨感，會讓欒鳶感覺到上癮般的著迷。

    要知道這星星點點每一個的窗口的背后其實都藏著一段段說不清也道不明故事，包含著不一樣的人物關系，不一樣的喜怒哀樂。

    所以非要說的話，這林立的高樓在欒鳶眼里倒像是一本本他只能靠著想象去的單元體的故事書。

    欒鳶從小就喜歡看故事。

    看，這話就這么給圓上了。

    “我們還沒對詞。”

    正在欒鳶獨自一人發(fā)愣著，忽然晏承禮的話語將她的思緒給打亂了。

    “嗯。”欒鳶點了下頭，而后用手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摸到了劇本在里面靜靜地躺著，“一直在說別的，就忘記了。”

    “困了么？”

    “還好。”

    “要不要去我那里？”

    “你說什么？”欒鳶一怔，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去，去哪？”

    “我家，”晏承禮說，“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