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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而變得格外任性的李靖寧這樣想著,然后意識陷入了一片昏暗。淮寧侯病了,燒得迷迷糊糊的,聽說嘴里還說起了胡話。淮寧侯的身子一直以來都很康健,難得病得這么厲害,這個消息傳入宮中之后,皇上立刻派了御醫過來。幾劑藥下去,發出一身汗來,淮寧侯的病也差不多好了。李靖寧等身體剛舒服,就讓管家桓伯打開淮寧侯府庫,在里面翻翻找找,最后拿了一張前朝的名家古畫,進宮謝恩去。老皇帝的身子不大好,李靖寧見著他的時候,皇上正躺在軟塌上看著奏章。見他來了,皇上也不怎么避諱,由著一旁的曹公公扶著他略略做起了些,態度甚是和藹地和李靖寧打了聲招呼:“淮寧侯啊,怎么想著來啦?”“幾日前臣身體抱恙,多虧陛下遣御醫給臣診看,如今身體大好,特意進宮來謝過陛下恩典。”李靖寧將裝著古畫的錦盒遞上,曹公公伸手接過,然后送到皇帝手上。皇帝打開錦盒,展開卷軸看了看,然后重新收好,對著李靖寧露出了一個笑容:“淮寧侯有心了。”他的表情帶著些許疲憊,看得出來皇帝的精神不大好,按理說看到這樣的表情,作為臣子怎么也該知情識趣地告退了——可是李靖寧原本就不是為了謝恩才進宮來的。“臣還有一事,想要告知陛下。”他放低了聲音,嘴角猶然挑著一抹輕笑。“哦?”皇帝聞言,眉頭微微向上挑了挑,“什么事?”“請陛下屏退左右——”李靖寧的目光在大殿之中的太監宮女身上漫不經心地一一劃過,然后對上了老皇帝的眼睛。那雙眼睛已經染上了老年人的渾濁,卻又帶著實權皇帝所特有的深不可測,此時正用一種猜疑不定的眼神看著他。被這樣看著的,李靖寧卻仍然從容,一點也不覺得不舒服。或許是因為他的態度實在坦率,皇帝最終點了點頭,讓屋內的太監宮女都出去了,包括曹公公。“你想跟朕說什么?”皇帝問道,聲音格外威嚴。李靖寧輕笑著,從懷中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綢絹,修長的手指輕輕捻著,遞給皇帝。皇帝眉頭微皺,接過了綢絹,三下兩下將它展開。看了幾眼之后,皇帝的呼吸明顯粗重了。“這是......這是真的嗎?”他的聲音里壓抑著滔天的怒氣,胸脯上下起伏著,布滿老年斑和皺紋的手死死地攥緊了那塊綢絹。“當然。”李靖寧垂眸,沒讓眼中那帶著嘲弄的輕笑展現在皇帝面前。皇帝明明心里已經相信了上面的內容,卻還要多問他一句“是真的嗎”,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么。“逆子!”皇帝哼哧哼哧地大口喘息著,讓人擔心他的喉嚨是否還通順,瞧著一副呼吸不暢的樣子,“三個逆子!”他顯然氣得狠了,聲音都微微發顫起來。李靖寧越發覺得好笑起來,在皇家若還想著什么父慈子孝,那才是真的愚蠢罷?幾個皇子長大成人,手中的勢力也越發強大,會對龍椅起了心思、乃至想要讓逐漸老去的父親給自己讓路,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李靖寧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那位“父皇”,或許是因為母親到底沒名沒分、連帶著他也與皇位無緣,那個男人對他倒是有幾分尋常人家的親近慈愛;不過對待別的皇子就不是這般了,想起男人為了逃避逐漸逼近的金*隊、而把那已然變成爛攤子的皇位傳給太子,李靖寧眼中的嘲意越甚,覺得眼前的這個皇帝實在太“天真”了些。不過......盡管心里對這皇帝頗為不屑,李靖寧面上卻半點不顯,反倒勸說道:“陛下切莫動怒,陛下數子,除卻三位皇子以外,皆是恭良孺慕,陛下還請放寬心些。”這番寬慰的話也沒什么誠意,不過皇帝卻并不在意,他聽著李靖寧的話,心思一下活絡開來。起先他還想著,三個兒子都盼著他死,或是使人下毒、或是買通御醫耽誤治療,是不是因為他這個做父親的太失敗了些?等到李靖寧的話說完,皇帝立刻就轉了念頭。不是他做父親不好,而是那三個逆子心思不純!否則,他兒子女兒那么多,又為何除了那三個逆子以外,每個都是恭謙純善、對他也十分孺慕?皇帝這種生物,從來不是喜歡講錯誤歸于己身的人,尤其是做了幾十年的實權皇帝,臨老本就固執,此時聽了李靖寧的話,自然是對大皇子、二皇子并赫連蘇三人的忤逆不孝惱怒之至,卻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地方做得不好。這也是李靖寧的目的,只有皇帝對前面三個皇子生了怒氣,才能讓年紀不算小、卻仍舊純善的五皇子脫穎而出。至于五皇子真的“純善”嗎?李靖寧冷眼瞧著,這位五皇子只是沒野心罷了。一方面自己的能力并不出眾,而且他生母卑賤,乃是罪臣之后,母家勢力比起赫連蘇還不如,自覺于皇位無望,所以才一直乖乖巧巧的。不過,此時老皇帝顯然想不到這些。李靖寧在心里輕笑著,垂眸告退,皇帝也不留他,點頭允了。待出了大殿,雖有陽光照在身上,但外邊畢竟不比殿中點著銀絲碳,空氣極冷,恰好又有一陣寒風吹過,李靖寧攏了攏身上的鶴氅,領口的那一圈狐貍毛擦著臉頰,微微有些癢。那曹公公正準備入殿,見著李靖寧,對他拱了拱手行了一禮。李靖寧略一頷首,便轉過身往宮門走去。兩人擦肩而過,淮寧侯身上那件鶴氅的衣角滾了一地,拖曳在雪地上,很有氣勢。偷歡在一旁遞上手爐,卻被李靖寧拒了。“不用,我不冷。”他這樣說著,卻將指尖往袖子里縮了縮。三個月后,皇帝病重,寫下密詔三份,分別交給丞相、朱慶郡王、并神武大將軍。兩日后,皇帝駕崩,三位托孤重臣依詔立了五皇子赫連蘄為新帝。這個結果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都是出乎意料的——五皇子?不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便罷了,就算是三皇子,也比五皇子的可能性大些吧?怎么就讓五皇子繼位了?文武百官們對于先帝的想法一點也不明白。“怎么會......!”赫連蘇震驚地看著披著金黃龍袍坐在龍椅上的赫連蘄,這位生母卑賤的五弟穿著龍袍也不像皇帝,那張臉孔比他更加女氣,這樣的皇帝,這樣的皇帝......!父皇怎么會選擇他!“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