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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面色惶惶, 步履匆匆地與薛棠擦肩而過, 焦頭爛額得連禮都顧不上行了。 薛棠目光逡巡了一圈,見一名須發皆白的醫官正撩開帷帳走出來, 口中念念有詞, 她快步上前,“百里先生!” 百里圭還算鎮定, 朝她行了一禮,“皇后受了驚, 不便見外人, 縣主先回去吧?!?/br> 營帳外壁壘森嚴地站了一圈羽林衛,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方才薛棠想進去探望崔皇后,也被攔在了外面。觸目所及, 人人臉上都掛著惶恐的神色, 誰都知道這陣子皇帝有多看中這個孩子,不論將來生下的是公主或是皇子, 必將深受寵愛, 如今皇后身體有恙, 所有人都踩著刀尖替她把脈開藥,唯恐一著不慎, 便引來殺頭之禍。 薛棠問:“先生, 皇后到底怎么了?” 百里圭將她拉到偏僻處, 語重心長道:“縣主別問那么多了,先回去吧?!?/br> 薛棠思忖了一下, 換了種問法:“那皇后的問題嚴重嗎?” 百里圭搖了搖頭,“問題倒是不大,好好休養便夠了?!?/br> 他草草行了一個禮,先行離開。薛棠站在原地咀嚼了半晌,總覺得他方才話里有話。聽他的意思,好像并沒有眾人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嚴重。 方才薛棠本想從榮銓口中多問些東西出來,結果他在藺湛一個眼刀之下閉了嘴,薛棠覷著藺湛山雨欲來的臉色,也不敢再問更多,結果到了這,連百里圭這根老油條也語焉不詳,不肯多說。 遠處走來兩名金吾衛,肩上架著一頭灰狼。這匹狼體型幾乎有一個人那般大,腹部卻被殘忍地剖開,所經之處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跡。 薛棠駐足盯著那頭死狼,直到耳畔傳來一個聲音,“姑姑便是看了這個,才被嚇暈的。” 崔毓站在她面前,關切道:“這么血腥的東西,縣主還是不要看太久,皇后那有我爹爹照料,你不用擔心?!?/br> 薛棠移開目光,心里浮出一系列的疑惑。 往年的秋獵崔皇后無一次不伴駕隨行,別說是狼,連老虎都看到過好幾回,崔家又和薛家一樣,都是以武起家,按理說一頭被開膛破肚的野狼還不至于讓她驚駭至昏迷。薛棠心道,難道是因為懷孕了,所以心理格外脆弱,見不得血光? 那她何必堅持一同跟來,在宮里好好休養不行嗎? 崔毓見她帶了幾分狐疑神色,提醒道:“縣主好好看那狼的肚子。” 薛棠聞言仔細看了眼,很快理解了崔毓的意思——它懷孕了。 電光石火間,她恍然大悟,從頭到腳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別說是崔皇后這懷胎三月有余的孕婦,就連她這種普通人,看到如此血腥殘忍的場景,也會感覺瘆得慌。 母性是相通的,誰能忍受幼子被生生從母親肚子里挖出來? 薛棠捂住嘴,忍下一股想吐的欲望,艱難地擠出幾個字,“這是誰干的?” 崔毓笑了笑,模棱兩可地說:“我只知道,這頭狼是殿下射死的?!?/br> 薛棠微微一驚,“那……陛下呢?” …… “你——”皇帝雷霆震怒,指著藺湛怒斥:“剖腹取子!這是人干的事情嗎?!你跪下!” 死狼被金吾衛抬了起來,沙袋一般重重地扔在地上,這是一頭懷了孕的母狼,腿部與喉部皆插著一支長箭,腹部被人用尖刀剖開,那一團血rou模糊的rou塊便是還沒成型的死胎。 發黑的血液順著地勢逐漸流到了藺湛腳下,他撩起衣袍,不退不避地跪在了血污上,側目看著金吾衛將死狼身上的兩支箭拔了下來。 箭尾刻著東宮的字樣。 且一支中前腿,一支中咽喉,都是他習慣的射獵方式。 據聞是皇帝想看看眾人圍獵的成果,從世家子弟中挑出一些擅長騎射箭術的選入北衙禁軍之中,崔皇后嫌帳中悶熱,陪著皇帝一同出來,便見太子營帳旁躺著這頭死狀慘烈的母狼。 一開始,皇帝并未多加注意,對此等略顯殘忍的手法稍稍不滿,直到崔皇后面色慘白地暈了過去,他才注意到這母狼腹中大有乾坤,燎原怒火當即傾瀉而下,將在場的所有東宮侍衛都鞭笞五十。 “你抬頭看著朕,”皇帝面上的怒火平息下來,一字一句道:“為何殺了這狼?” 大帳內靜得連呼吸都聽不見了,所有人都深深地埋著頭,藺湛便在這陣極具壓迫感的沉默中迎上皇帝審視性的目光,一言不發。 皇帝眼角抽了抽,他從太子的目光中沒有看到惶恐和驚慌,反而是一片平靜的漩渦,帶著些許倔強直視著他的眼。 和他的母親如出一轍的眼神。 好幾回他將鄭氏打偏了臉,她仍舊慢慢轉過頭,抬起眼看著他,那雙墨玉般漂亮的眼眸中閃爍著深宮大殿的燭光,猶如幽幽跳躍的鬼火。 他只有這一個兒子,藺氏宗族當年被他殺的只剩了老弱病殘,悉數被關在廬州高墻之內,十幾年來幾已斷子絕孫,只剩了他們這單薄的一脈?;实墼谏钜咕AΡM地從妃子身上滾下的時候,盯著大殿上方被月光撐起的那一團如霧似幻的黑暗,無數次冒出這樣一個念頭:這大概就是他大肆殺戮的罪孽。 “陛下。”守在外面的侍衛突兀地打斷了這份死寂,“懷寧縣主求見?!?/br> 皇帝面容一動,仰身往圈椅上一靠,揉了揉額頭,沉聲道:“讓她進來吧?!?/br> 薛棠的進入讓帳內凝固的空氣開始流通起來。她吸了口氣,吸到的卻是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這才看到那頭死狼也躺在地上。她慌忙移開目光,朝皇帝跪下行了個大禮,又覷了眼跪在一旁的藺湛。 他一點都沒服軟的樣子,連脊背都挺得筆直,讓她堅定了心中的猜測。 皇帝語氣平和了一些,“懷寧,你來干什么?” 薛棠盯著面前一塊被血染紅的土壤,鼓起勇氣道:“陛下誤會太子了?!?/br> 藺湛眼神微微一動,皇帝則坐直了身子,瞇起眼,“你說什么?” 這是薛棠第一次在私底下見到皇帝陰晦莫測的一面,讓她有些猶豫是否應當插足這對父子間的對峙。 她方才在賬外見到了榮銓,問清了事實經過。 當時爭相追逐這頭野狼的除了藺湛,還有衛敬和崔毓,他跟在藺湛身側,一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