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得要命，她怎么也沒想到綿綿會改變心意。她不斷地逼問也撬不開綿綿的嘴，最終微惱道：“你要是什么都不肯說，阿姊也沒辦法。你現(xiàn)在不肯說，就等二哥回來問你吧。”

綿綿只是靠著墻發(fā)呆，像是沒有生氣的木偶。

第十五章原形

二哥返回家中時，是綿綿成年禮的前兩天。他歸來時是照舊是風(fēng)塵仆仆的，臉色異常的蒼白，看上去格外的疲憊。他倚在門框上，支撐著自己敲了家門，站了一會兒已是滿身層層冷汗。

云朵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開門見到他嚇了一大跳。她趕緊攙扶著二哥在桌子旁坐下，問他怎么了。

云湛說：“去元今山打仗，師弟被困窮東秘境，我去解救時疏忽了，身陷在那里，與上千只雪狼妖搏斗了三天?！?/br>
“那你怎么不先在蓬萊山調(diào)養(yǎng)生息，等靈氣恢復(fù)了再回來？”云朵拿絲絹擦掉他額頭細(xì)密的汗珠，心疼地問道。

“我怕趕不上綿綿的成年禮。”云湛舔舐了干燥破皮的唇，抬眼問道，“綿綿呢？他在家嗎？”

云朵一聽到綿綿的名字，心中就咯噠了一聲，瞬間像是有千萬層結(jié)綁在心間。她艱澀地說：“綿綿不在家。這段時日他一直躲在家里，今天好不容易把他趕出去跟六六一塊玩了?！?/br>
云湛點點頭，支撐著桌子站起來：“你別跟綿綿說我的事情，就說我困了，先睡下了?！?/br>
“嗯?！?/br>
云朵想去扶云湛，卻被拒絕了。云湛擺擺手，說自己能走過去，接著就回房間睡下了。

吃晚飯的時候綿綿回家來了。他還是懨懨的，瞧不出半分高興的樣子。他徑直朝房間走去，又想要貓起來。

云朵從廚房出來恰好撞見，拿著鍋鏟道：“你二哥在房里睡覺，你可別把他給吵醒了。”

綿綿的眼睛倏忽亮了起來：“二哥回來了？”

“嗯?！痹贫湎肓讼?，還是決定告訴他，“你的傻二哥為了救師弟，跟幾千只雪狼纏斗了幾天，九死一生。為了能趕上你的成年禮，他連靈氣都沒調(diào)理，直接就回來了?！?/br>
綿綿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他轉(zhuǎn)過身去，想要推開房門，卻被知曉他意圖的云朵給叫住了。云朵說：“就要吃飯了，吃完晚飯再進(jìn)去吧。你這小兔崽一進(jìn)去非要把他吵醒不可。”

綿綿問：“二哥不吃晚飯了嗎？”

“二哥累了，先讓他休息。等他醒了我再給他煮面?！?/br>
云朵強(qiáng)行拉著綿綿吃了晚飯。綿綿匆匆吃完飯，一下子就躥回了房間。云朵攔都沒攔住。

綿綿推開門，果然看到二哥裹著被褥躺在床上。他走過去，蹲在床邊上，小聲地喚了聲“二哥”。云湛閉眼側(cè)身而睡，氣息很微弱，什么回應(yīng)都沒有。

云朵輕輕推門進(jìn)來，看了眼二哥，對綿綿道：“今晚你要不還是跟jiejie一塊睡吧，讓你二哥睡個安穩(wěn)覺?！?/br>
綿綿說：“我會很安穩(wěn)的，留在這里不會吵到二哥的?！?/br>
“就你那睡相，我可不相信。”云朵說，“把你自己的毛巾盆子還有什么換洗的衣裳都帶出來，待會兒放我屋里，聽見沒有？”

綿綿咬了咬嘴唇，委屈地說：“可是我想陪著二哥?！?/br>
云朵拍了拍他的肩側(cè)，要將他拉出去：“二哥不需要你陪，乖，跟jiejie出去。”

綿綿倔強(qiáng)地?fù)u了搖頭：“不，我就要跟二哥在一起。”

云朵還試圖說服他，卻被云湛的聲音打斷了。

云湛顯然是被他們吵醒了，睜眼看著他們，聲線慵懶沙?。骸白尵d綿留下吧?！?/br>
云朵虛空地點了點綿綿：“你啊你，把你二哥吵醒了吧?！?/br>
綿綿不知所措地看向云湛：“二哥你還好嗎？”

云湛笑了笑：“一點小傷。天涼，你洗漱完就過來一塊睡吧。”

綿綿點點頭，然后看向云朵。云朵叉著腰，嘆了口氣搖搖頭，心想二哥這養(yǎng)的到底是媳婦還是孩子。她管不了這樁事，道了句“那就隨你們了”。

云朵給綿綿打了熱水。綿綿乒乒乓乓一番洗漱，光著腳爬上了床。

他鉆進(jìn)被窩時，云湛將被褥子往他身上裹，很溫柔地喚了聲“綿綿”。綿綿湊進(jìn)他懷里，環(huán)抱住他的腰身，說道：“哥哥，我在。”

云湛盡力裝作輕松的樣子，摸了摸綿綿柔軟的頭發(fā)：“玩兒得開心嗎？”

綿綿鼻子一酸：“嗯。”

二哥你的手好冰，你很冷嗎？”綿綿握著他的手放到唇邊，呵了一口熱氣。

“很冷么。凍到你了？”云湛說著便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被綿綿一雙溫?zé)岬氖治站o了。

綿綿說：“很冷。哥哥你抱著我，我給你暖暖?！?/br>
云湛輕笑了一聲，安心地落下手臂攬住了他。

事實上云湛不止是手冷，他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軀體相觸時，綿綿明顯感受到二哥整個人像是結(jié)了層霜雪，凍得他身上發(fā)疼，氣息也十分微弱。

他有些害怕，怯怯地問道：“哥哥你會好起來嗎？”

云湛把玩著他的頭發(fā)說：“會的。睡吧?！?/br>
綿綿在這個相擁而眠的夜晚，做了一個夢。他夢見整座小秋山的花草樹木都在凋零。似乎有一陣無形的風(fēng)掃過，那陣風(fēng)所到之處，都褪成黑白色。

風(fēng)暴來臨時，綿綿用手臂擋著臉。大風(fēng)呼嘯而過，吸取了四圍的一切色彩。他睜眼看到的世界全是灰白的。他看著那一陣風(fēng)所前往的方向，拼命奔跑，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回到那個風(fēng)過之前的斑斕世界。

他一直在追趕，從未趕上。

他在朦朦朧朧中聽到熟悉的聲音。那道聲音說：“咦，二哥去了哪里？”

他倉皇回頭，發(fā)現(xiàn)天地空空，沒有任何熟悉的身影。他的手里也是空空的，低頭一看，連指尖都化作了風(fēng)沙。

不知哪個角落傳來一道刺響，他神使鬼差地朝著那道聲音跑去。心中有個聲音說二哥就在那里。他跑近時竟真就瞧見遠(yuǎn)處有個朦朧的身影。

他已放棄追逐斑斕，不顧一切地往回跑，他歇斯底里地喊著二哥，卻眼睜睜看著近在咫尺的二哥慢慢化作了風(fēng)沙。他跑到雙耳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跑到自己的雙臂化為風(fēng)沙，身軀化作風(fēng)沙。

最后世界變?yōu)橐黄饬恋陌祝磺卸冀K結(jié)。

綿綿從來沒做過這樣的夢，大夢初醒，心中惴惴然，長久不能安定。清晨的陽光從窗隙里透進(jìn)，落在他的指尖上。他面對著光，背對著是還未被光完全照亮的黑暗。

他忽然清醒過來，二哥還在他的身邊?；剞D(zhuǎn)過身，邊上卻是空蕩蕩的——二哥不見了。

他想起夢里二哥風(fēng)化的場景，禁不住打了寒顫。他想著二哥會不會是出去了，一把掀開被子，剛想站起來，卻看到了床上一團(tuán)毛絨球。

綿綿愣住了。這是一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