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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人吐露出曾經黑暗無比的記憶。那是在七、八年前,昭德帝還在世時,宮中太傅因病告假,學堂里的公子們都散回了家,只有謝臨澤這個太子殿下百無聊賴地待在宮里。那會兒他雖喜歡帶著季六四處轉悠,可畢竟季六年紀太小,無論言談還是玩樂兩人相隔的溝壑都太大。京城眾多年輕子弟里,只有貫淳國師帶進宮的弟子青辭與他最為熟悉,政事可相談,武藝可切磋,為人處事平和且非常懂分寸,可以說是謝臨澤最為信任的朋友。他在宮里待了近十六年,哪一處都被他翻遍了,萌生了偷偷溜到宮外玩的念頭,在那之前,他只跟昭德帝參加祭典出宮過,謝臨澤想到做到,找到青辭兩個人一拍即合,上了馬車偷偷溜到了外面。沿著繁華的街道一路走著,身邊滿是熱鬧非凡的人群,謝臨澤新奇地東轉西轉,想起來一件事,便對身邊的青辭道:“我聽季函他們談起,越羅院里是不是釀有松醪酒,買一壺回去,你我二人對飲。”青辭輕笑:“阿澤,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勾欄地。”謝臨澤拍了拍他的肩,“走,去見識見識。”兩個人轉過街道,一群乞兒擁了過來,青辭拿了銀兩打發走他們,見幾個小乞丐團團圍著謝臨澤,頓了頓道:“阿澤等等,他們——”“快來。”話沒有說完,他便被少年伸出手拉離乞丐們的身邊,進了越羅院,繞過正廳,順著撒滿陽光的游廊向前后院走去。對面二樓傳來絲竹聲,謝臨澤一抬頭,瞧見上面坐著幾個喝酒的少年人,其中季函赫然在座,便喊了一聲:“季公子,好會享受啊。”季函在這里聽見熟悉地聲音還有些茫然,一看到站在游廊中的兩人,當即一口酒噴了出去,引得舞姬們驚叫著向兩邊躲開。他咳嗽著趴在圍欄上,身后幾個少年跟著他探頭探腦的,季函:“殿、殿……大人,您怎么會到這兒來了?”謝臨澤歪了歪頭,以一種揶揄的目光看向對方身邊的舞姬們,“我為什么不能來,倒是你,夫子告假你跑來這來尋歡作樂了?”他說這話時,絲毫忘了自己也是偷偷跑出來的。季函連忙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不,我是跟著穆河他們來的……”青辭低聲對身邊的少年道:“越羅院是穆家所建。”謝臨澤點了點頭,朝季函揚聲笑道:“溫香軟玉好好享受。”他留下這句話,帶著青辭繼續向前走去,院中生著一棵參天大樹,蟬鳴陣陣起伏,陽光斑駁成碎金撒了一地。季函咚咚咚地下了樓,再一看兩個人已經不見了影子。“公子請進。”作盛裝打扮的美貌侍女們推開門,“妾身去打酒,請等候片刻。”青辭看著侍女們進了里屋,一轉身發現謝臨澤正坐在案幾邊翻開著什么,他走近道:“阿澤,我告訴你一件事。”謝臨澤目不轉睛地看著書頁,半晌才回道:“嗯?什么事?”青辭不由湊近一看,注意到書上畫的滿是交纏在一起的男女,頓時愣一愣,“阿澤……”謝臨澤轉過身,拿書擋在臉前,露出一雙滿是笑意的桃花眼,“越羅院不愧是京城第一勾欄啊,連姿勢也這么與眾不同。”青辭過了數息才微笑道:“那你要喚一個侍女來嗎?”“不必,我娘要知道了非得打死我,況且這些書的好處,要等以后我討著媳婦了再說。”他說著把那春宮冊子往懷里塞去。青辭抬手攔了他的動作,“等等,這書你未必你買得起。”“不用擔心,我帶夠了銀子,不然怎么買得起越羅院的松醪酒?”青辭一笑,“真的嗎?”謝臨澤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摸了摸腰間的錢袋,發現已經空空如也,連忙翻了一遍渾身上下,卻連半個銅板都沒有找到。少年瞪大眼睛。“我剛才就想告訴你,你的錢袋怕是被剛才的乞丐偷走了。”青辭嘆息一聲,“只是你走得太快,根本不聽我說話,現在再去追已經來不及了。”正在謝臨澤凝噎時,里屋的門打開了,侍女們提著松醪酒出來了,馥郁的酒香四溢。“走吧?”青辭說完見謝臨澤挪不動腳的樣子,又道:“要不然去問季函他們借些銀子?”“不行,那太丟份了。”謝臨澤搖了搖頭。侍女們見他們竊竊私語,猜出來兩人沒了銀子,不由笑成一片,其中領頭的姑娘,舉著一壺松醪酒,“小公子還要不要這酒了?越羅院號稱京城第一風雅地,像你們這樣的窮書生學子若是銀子不夠,可以通過破解難題在此玩樂,怎么樣?要不要試試?”謝臨澤一聽挑起了眉,“正合我意,不知是何題?”侍女們便將兩人引去了正廳,由管事的出了題目,要求在半盞茶的時間在屏風上題詩畫景,所畫要符合一個雅字。仆從推來四面巨大的空白屏風,不留空隙的將謝臨澤圍了起來,隔開外面的聲色,屏風之中一木凳,備著筆墨。青辭走上二樓,上面散落著不少觀看的人群,低聲細語的議論著,季函快步迎上來,一連串地急問:“怎么回事?殿下怎么會在下面畫景?半盞茶做出一幅丹青來?小雞啄米嗎?這不是刁難人嗎?”“先看看吧。”青辭向下望去,看著少年蹺著腿坐在木凳上,不急不緩地咬著筆桿思索著,等到身邊季函都急躁起來,才開始在屏風上動筆。半盞茶的功夫很快過去,謝臨澤畫完走了出來,只見屏風三面皆凈,唯正前畫了一副蘭圖,那蘭葉一展一舒,韻味似乎要順著畫面流出來,在底部用紅砂筆書了一行詩。——芝蘭之室,香自成亭。四周的看客響起來一陣贊嘆,青辭還有些怔忪,謝臨澤已經接過了侍女遞來的酒,對著人姑娘輕笑著道謝。他生得極為俊美,顧盼生輝,這一笑讓姑娘羞紅了臉。謝臨澤贏了酒心情極好,招呼著青辭離開越羅院,季函跟上前,無奈地捂著額頭,“殿下,你在越羅院出現萬一被人識破身份怎么辦?”“唔,說起來的確是個麻煩事。”謝臨澤嘴上雖然這樣說,但臉上還是一派漫不經心。“等等殿下,別從正門走了,我讓人引你從后門離開,早些回宮。”季函喚了一個貼身扈從,吩咐他保護殿下回宮。“不必了,我認得路,后門嘛。”謝臨澤擺了擺手轉身離開,留下的季函僵立片刻,只得嘆了口氣。正午過后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謝臨澤嗅了一口酒香,“青辭,你今天有口福了。”“是啊,多虧了阿澤,不過你若是言明身份,那幅蘭圖的價格可要遠遠超過松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