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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搖動,昨夜的雨水在青石板上積了一個個水洼,倒映著云層中落下的陽光。許延坐在廊下,身邊放了一圈展開的油紙傘,上面繪了花鳥之類的圖案,色彩鮮艷。他微微垂目,專注地將手里未完成的傘架接上竹骨。周垣走進來,看著他這副樣子,風度無存的在原地轉了幾圈,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我看見你那封信的時候還不信,沒想到你真的把這個葉流州帶到回來了?他到底是什么人?”許延連眉也不動一下,把接不上的那根竹骨從傘架里抽出來,語調平淡地道:“不知道。”周垣簡直難以置信,“什么?你不知道?他難道沒有跟你說嗎?”“他撒謊。”許延用刀削著竹骨的頂端。“那你還留著他?”周垣不能理解,“你怎么能把這么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放在你的家里?”“你接走。”許延依然在專注地排著傘骨。周垣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xue,盡量放平了語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以為。”許延道,“不論身世來歷,只看為人處事。”周垣道:“你說的對,可你是在京城遇見他的,萬一他跟那家人有關系呢?”風吹得竹影搖曳,邊上一把紙傘呼啦著刮著地面,跌跌撞撞地飛向長廊盡頭。許延的動作停下來,他抬起頭看著周垣,目光冷峻,開口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他們有關系。”周垣僵著臉和他對視,半晌不平地惱道:“替你盤算還這個態度,我這真是圖什么啊……”許延起身去把被風刮走的紙傘撿回來,放在太陽底下曬,繼續手里的活,“去給他治眼睛吧。”葉流州走進藥房便聞到一股干澀的藥味,屋頂上吊著各種各樣的草藥,紅泥爐上煮著藥湯,咕嚕嚕的響著。周垣正在給面前一籮草藥分門別類,聽到腳步聲了也沒有回頭。葉流州自己轉了一圈,發現木桌上放著小匣子,蓋子沒關,里面有一枚枚田石戒指,與上次許延的黑田石不同,這些戒指是灰白色的,摻雜著赭黃色的斑點。他取了一枚戴在手上,鉆研著里面的機關,輕輕一動手指,纏繞在戒指內部的一圈圈銀絲彈射而出,無聲地釘進了墻壁深處。一根長長的銀線橫亙在陽光下,閃著冰冷的光芒。葉流州伸手去觸摸,在離銀線還有分毫之距時,身后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碰到上面輕則流血,重則斷指。”葉流州放下手,回過身去,周垣走到紅泥爐邊,用布包著砂鍋端了起來,“這戒指是白駒門老門主傳下來的機關,我的和許延不同,那銀線是用玄鐵絲所造,切金斷玉,削鐵如泥。”說到這里,他微微一笑:“用來殺人再利落不過。”葉流州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揚指收回玄鐵絲,摘下戒指扔回匣子里。周垣端著砂鍋走過葉流州身邊,無意中一瞥眼,忽然看見他衣袍上‘暄和通寶’的刺繡,驚得差點打翻了砂鍋,“這是許延的衣服?”葉流州找了個地方拂開藥渣坐下,撐著下巴道:“有什么問題?”“很有問題!”周垣道,“那個吝嗇鬼,我這么多年就沒有見過他把自己的東西讓別人碰過。”葉流州笑了起來:“是嗎?”他這一笑,唇如丹霞,齒若編貝,在傾斜進藥房的陽光下生出幾分明晃晃的意味。周垣看了他片刻,想到了什么,道:“好啊,我算是知道許延為什么留下你了。”他把藥湯倒進碗里,用筷子挑出烏黑的草藥,鋪在干凈的白布條上涂勻,再上前系在葉流州的眼前,囑咐道:“每隔三天更換,記住不能取下來,加上喝藥持續一個月,你的眼睛就能好了。”“那我這一個月內都看不見任何東西了?”葉流州蒙著白布條,朝周垣的方向微微揚起下巴。“是。”周垣拿著折扇往手心一敲。他把藥碗遞給葉流州,“喝吧,我回頭把方子抄一份給許延,讓他給你煎藥去。”葉流州接過喝了一口,深深地皺起眉,他把藥喝完后,柱著竹杖往外走去。身后周垣道:“你要走了?用不用我送你回去?”“不用。”葉流州憑著記憶穿過游廊回到院子里。接著許延便看見這家伙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第19章乞巧院子一側墻內墻外都種滿了青竹,均勻秀拔的枝節擁簇在一起,延展開如蓋綠蔭,陽光連著斑斑竹影落在許延的臉上。他收回望著房門的目光,低下頭,盯著手里的竹骨,拿刀削了削,沒過一會兒又放下,起身走進屋。屋里,葉流州磕磕絆絆地在柜子下的籃子里翻出昨夜換下的袍子,從里面找到竹筒酒,剛轉過身往前走,就毫無防備地撞上面前的人墻,砰地一聲,他捂著鼻子跌坐在地,竹筒骨碌碌地滾在一邊。許延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在我屋里做什么?”葉流州仰臉面向他,“沒……”可是許延已經看見了地上的竹筒酒,彎腰撿了起來,“周垣都開始給你治病了,你還喝酒?”“沒有,里面的酒早就喝完了,是空的。”葉流州爬起來,坐到木案邊。許延的手指彈開木塞,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他甩手往外一拋,“那就扔了。”葉流州連忙阻止道:“別,留著還有酒味呢,我就靠這個解饞了。”“遲了,已經扔了。”“那我怎么沒有聽見聲音?”葉流州歪了歪頭。許延垂眸看著他,把竹筒放在對方面前的木案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聽見了吧。”葉流州伸出手摸到竹筒酒,眉眼一彎,勾住系在上面的紅繩掛在腰間。“你有住處,別待在我屋里。”許延淡淡道。“啊。”葉流州裝模作樣地道,“我看不見。”他說著感覺到經過剛才那一摔,綁在眼前的布條有些松動,便反手去重新整理一下,沒抓到帶子的另一頭,反而讓頭發纏進布條里。許延絲毫不為所動:“別讓我把你扔出去。”葉流州勾起一邊嘴角,想起以前在客棧的時候,道:“把我扔進水里嗎?你家水塘在前院,提著我去一定會被許夫人和阿仲看見,到時候他們就會責備你把一個看不見的病人扔下水。況且,我還穿著你的衣服呢,那水塘里全是泥,臟了可不好洗。”似乎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森然寒氣,葉流州頓了頓,放低聲音:“我那屋里,被褥還是潮的。”許延靜靜地和他對坐片刻,無奈地側過臉閉上眼睛,付之一嘆。葉流州在腦后綁了半天布條都沒有系好,許延道:“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