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剛說完這段話，余光不小心瞥到還沒關(guān)掉的屏幕上——畫面里有什么東西動了動，太快了，他沒看清。

等他意識過來的時候，醫(yī)生直接站了起來，錘了一下桌子：“cao！”

助手嚇得手里的咖啡潑了一身“怎么了？”

“云秋沒被嚇回去，他進門拿了東西，現(xiàn)在又出來了！他是用跑的！趕快報告蕭老板，這小孩是興奮瘋了！cao，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去老板對家那里賣他的幕后內(nèi)容！誰給他的自信說他不會跑！”醫(yī)生抄起車鑰匙就往外狂奔。

云秋現(xiàn)在很平靜，平靜地從院子里奔跑出來，像一尾被解除了禁錮，從魚缸跳入洋流中的小魚。

他回去拿了他的小熊，一個裝滿零食和飲料的袋子，兩套他最喜歡的衣服。他非常有目的性地關(guān)掉了機器人的電源，以防它給別人打小報告。他甚至還知道去找自己的ID卡——那其實是一個被蕭問水改造過的、刪減了上網(wǎng)功能的手環(huán)，里面記錄著他的個人信息和銀行賬戶，他自己網(wǎng)購零食的時候，就是靠刷ID卡里的錢。

他對于錢沒有概念，只知道是用來交換東西的貨幣。他沒有窮過，卻也不知道富裕是什么意義，因為一切都沒有對比和參照，云秋只是云秋，一個被蕭問水養(yǎng)在家里，終年不見天日的Omega。

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和自信，讓他能夠飛快地沖出這個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不曾回頭。

他沒有想過回家，沒有想過后路，也沒有想起來要給自己準備一雙鞋。他不出門，所以一直穿拖鞋，蕭問水和蕭尋秋的他穿著太大，走幾步就掉下來，云秋于是直接赤腳奔出了門去。

他心里想的，僅僅是“出去”兩個字而已。

還是工作日，別墅小區(qū)內(nèi)冷冷清清。午睡的保安只瞥了他一眼，沒問什么，云秋順順利利地出去了。

第十二章

別墅區(qū)外是層疊環(huán)繞、重重復(fù)雜的立體街道，云秋一出來，就看迷了眼睛。

聯(lián)盟中心人口多，繁榮盛大，之所以到現(xiàn)在為止還能維持空中軌道和城市交通在一個清凈不擁擠的范圍內(nèi)，全靠砸錢砸資源，幾千萬條立體空間網(wǎng)絡(luò)建成，幾乎到了窮奢極欲的地步。

而建成這一切的成果，跟蕭家?guī)状朔植婚_關(guān)系。民眾調(diào)查中，聯(lián)盟首相的意向人選一直被蕭氏一族的人占據(jù)，但是蕭家沒有任何一人從政。他們單靠從商，就已經(jīng)能建成屬于自己的商業(yè)帝國，扼死聯(lián)盟中一大半的經(jīng)濟命脈和核心技術(shù)。更奇怪的是蕭氏居然沒什么罵名，DAN修改技術(shù)，細胞無損冰凍技術(shù)，空間射線研究……單憑這三樣，蕭氏已經(jīng)在科研界如雷貫耳，被認為為人類做出了偉大貢獻。他們唯一為人詬病的，恐怕只有民眾所聽說的，蕭氏獨裁血腥的繼承人挑選方式，不近人情且殘酷至極。

每一次蕭家換代，都是能上頭條的大新聞。蕭氏太子位置落在誰手里，也是眾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只要蕭問水想，他幾乎是無所不能的。他要監(jiān)視什么人，整座城市都會成為他的眼線。

云秋走出別墅小區(qū)大門，充滿欣喜地看了半天，想要走上他頭頂看到的一條橫貫天空的路，但是沒有找到入口。

他抱著小熊，四處張望了一下，看見遠處仿佛有個公交站牌，于是走了過去。

他看的那些動畫片，大多數(shù)都是學(xué)齡前的小孩看的，囊括幫助幼兒建立社會常識的功用。比如過馬路看紅綠燈，比如上下車禮貌行動。針對AD患者的干擾教育片幾乎可以等于零，但是對于云秋來說，用處遠遠沒有用在這個年齡的小朋友身上大。

云秋的生活環(huán)境實在是太過特殊，對別人而言，這樣的動畫片是讓他們懂得社會禮儀和規(guī)則，對于云秋來說，他學(xué)到的卻是“外面的街道上有紅綠燈”，“坐車要找一個大站牌”。雖然都很淺顯生澀，但是對于云秋這個第一次出門的家伙來說，居然還夠用。

云秋找到了公交站牌。

這片區(qū)域里基本沒什么人會坐公交車，出行都有司機專人接送。云秋在那里站了一會兒，等來了一輛車，但是沒有上去。

他不知道上車后要怎么做，因為周圍沒有其他人，可以讓他跟著學(xué)。

那車上沒多少人，司機停下來打開車門，也沒人要下來。司機在上頭看見了云秋，隨口問了聲：“走不走啊？”

云秋陡然一驚，心跳快了起來，有點無措地搖了搖頭，下意識地就走開了，往公交站牌后面躲了過去。

車開走了，云秋好一會兒才敢走回去，緊張得渾身冒汗。

周圍太冷清，云秋也不懂得他可以往外走，去找下一個站牌，然后看別人是怎么上車的。他在動畫里學(xué)到的刻板印象讓他以為，全世界只有起點和終點兩個站牌。

不過好在他沒有等多久，不一會兒，有幾個來別墅區(qū)寫生的小姑娘走了過來，嘰嘰喳喳地走在一起準備等車。

她們注意到了云秋：很明顯的一個男性O(shè)mega，長相相當(dāng)漂亮好看，皮膚瓷白，頭發(fā)細軟烏黑，整個人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但很奇怪的是，這個男孩子懷里還抱著一只和他的年齡極不相稱的北極熊玩偶，看起來有點滑稽的幼稚。并且他還沒有穿鞋，赤腳走在地上，也沒覺得這樣不得體的意思。

遇見奇怪的人和事，總是會討論一下，更何況遇見的還是個相當(dāng)好看的Omega。女孩子們有點激動地討論起來：“旁邊那個男生是O吧？是O吧？我終于見到活著的男O了！不知道他的A是什么樣子的啊，哪個好看的小jiejie還是小哥哥？”

“但是看到?jīng)]有，他好奇怪啊……沒穿鞋？”

“噓，但是你們看他身上的衣服牌子，一件夠買一輛空間車，肯定不是穿不起鞋，估計是行為藝術(shù)吧。”

現(xiàn)在藝術(shù)自由，文化自由，街上多得是穿的千奇百怪的人，不穿鞋實在不算是什么大事。女孩子們這么一想，也就釋然了，單純開始欣賞身邊男孩的顏值起來。

云秋心思一向敏感，別人在看他，他哪里會不知道。他現(xiàn)在精神高度緊張起來，眼睛平視前方，一點都不敢往別的地方看。

有個膽大的女孩偷偷摸摸看了云秋一會兒后，又看了看手里的速寫板，干脆利落地上千找云秋搭話：“你好呀，請問我可以畫一下你嗎？”

云秋緊張得幾乎要不會說話了，他抬起眼睛，看了看眼前女孩晶亮、溫柔的眼神，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就“嗯”了一聲。

那小姑娘倒是沒計較他的冷淡——她很開心地跟云秋道了謝，看了看一邊的電子車次版，隨口說：“這邊只通85路車，下一趟來還要七分鐘呢，時間夠的夠的。”

說完就開始畫了起來。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