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勾唇笑了。

    低沉又渾厚的聲音響起：“辛苦你了。”烏鴉乖巧地蹭了蹭他掌心。

    烏鴉正要輕輕啄他一口，忽然感覺他托著它的手猛然收緊。連尖叫都未曾來得及，它便被他突然的動作捏死在掌心。

    黑袍下有銀灰色的光若隱若現(xiàn)，他撩起衣袍，將腰間懸著的古劍解下，放在桌子上。死去的烏鴉瞳孔睜得很大，在它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個面容十分俊美的男子模樣。

    他抬手輕輕一抹，烏鴉便化作一灘黑血，被古劍慢慢吸進(jìn)劍身中。

    與此同時，他站起來整理一番黑袍，將里面露出的銀灰色袍角隱好，漫步走出木屋。

    “惟有青山流水依然在，

    古往今來盡是空。”（注③）

    低沉的嗓音將這首歌唱出極致的滄桑感。他大概是用了某種術(shù)法，明明聲音很低，回音卻很快便漫遍山林。他負(fù)手而站，看著扶緒離去的方向，反復(fù)低低地吟唱著。

    古往今來，盡是空……

    “恩人。”他輕聲念著，瞇起眼睛。

    ＊＊＊

    扶緒帶著姜子牙去南門晃了一圈。

    期間她見聞太師整兵有序，還真心誠意對著姜子牙夸贊一番，并且死活要留下好好看看。

    她旁邊的姜子牙有苦說不出，一邊緊緊抓著扶緒衣擺，以防自己掉下去。一邊勸道：“鳳君，這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趕快進(jìn)城吧。”

    “你對他的練兵方式不好奇嗎？好不容易有這么個光明正大偷學(xué)的機會，你就不想多看一會？”

    姜子牙道：“聞太師素來以‘好勝’聞名，他的練兵方式，并不適合西岐。何況，三日后，我們未必會敗。”

    扶緒好笑地翹起唇角，又很快壓了下去，擺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長長地“哦”了一聲：“先前聽哪吒說，你‘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還未開戰(zhàn)，士氣先沒一半’，是這樣嗎？”

    姜子牙一窘，道：“胡說！哪有還未開戰(zhàn)，先沒了士氣的！我回去定要好好問問他，是怎么能打趣師叔的！”

    捉弄夠了，扶緒才帶他駕云回了城。正要落在城樓上，她突然有所感應(yīng)一樣，猛地回過了頭。

    一只黑烏鴉“哇——哇”地叫著，從她身邊飛了過去。

    右眼皮狠狠一跳，她心里無端涌上不詳之感。

    ＊＊＊

    不覺之間，便過了三日。

    姜子牙調(diào)遣出日前悉心布下的五方隊伍，分別按震宮、離宮、兌宮、坎宮、戊己宮站。他騎著四不相，身邊兩側(cè)站著各位將領(lǐng)，威風(fēng)颯颯。

    而聞太師站在龍鳳幡下，騎著墨麒麟，雙手各提金鞭，左右各站兩個人。

    他的臉不怒自威，首先在面容上，氣勢便壓了姜子牙一頭，周身的氣場與姜子牙那被眾人圍出來的威風(fēng)截然不同。

    扶緒站在城樓上，瞥見聞太師手中的金鞭那一刻，她仿佛聽到了自己手中的金鞭發(fā)出一聲極小的嗡鳴。

    納悶地將金鞭拎到眼前瞧了瞧，剛剛的嗡鳴好像錯覺般，再也沒出現(xiàn)。

    神思被聞太師的大嗓子一把喊回來，她聽聞仲冷聲道：“姜尚！我聽聞你乃昆侖山名士，卻為何屢屢不諳事體？”

    “哦？”姜子牙淡淡道，“我上遵王命，下順軍民，下山近十年，仍是不忘道心，我有何處不諳事體？”

    姜子牙長相和藹，慈眉善目，這一番話從他口中慢條斯理地說出來，在殺氣近乎凝成兵刃的戰(zhàn)場上，卻無端多了些挑釁的意味。

    聞太師冷笑，隔著十分遙遠(yuǎn)的距離，扶緒似乎都能聞到他身上的怒火味道：“你不知自己何過？哈哈哈哈哈！好，那我便一一道來，讓你死也死得明白！”

    扶緒百無聊賴地將胳膊撐在城樓上，墊著臉，聽他們說著“沒用的話”。像她這種說不到三句便要動手的仙，委實不能理解為什么他們說了這么久還不開打。

    “第一條，欺君之罪！今日紂王在上，你卻不尊君命，自立武王！”

    “第二條，叛軍之罪！你收留叛臣黃飛虎，并在西岐為他官復(fù)原職！”

    “第三條，大逆之罪！問罪之師前來捉拿叛臣，卻被你三番四次阻止，并殺戮使臣命官！”

    “呵，如今你還在這里與我巧舌雌黃。姜尚，就憑你那些微小的把戲，也敢與我比么？”

    聞太師憤慨激昂地羅列一條條罪狀，本以為姜子牙會羞愧難當(dāng)，卻見他輕飄飄一笑。

    “太師此言差矣。所謂‘君不正，臣投外國’，以紂王的心性不足以撐起天下，那自然要另立新主。”

    “你！”聞太師怒火攻心，指著姜子牙的手微微地發(fā)抖，還沒想到駁回的話，又聽姜子牙繼續(xù)說道，“太師名鎮(zhèn)八方，今日親征西岐，未免輕舉妄動了些。不如您暫請回朝，各守疆界。畢竟……”

    姜子牙捋著胡子一笑：“兵家勝負(fù)，由天決定。您若逆天行事，今日敗在這里，實在有損威嚴(yán)。”

    聞太師被氣得嘴唇發(fā)抖，說不出話。扶緒卻笑得前仰后合，合不攏嘴。

    沒想到居然還能靠嘴皮子漲威風(fēng)，她素日可真是小看了姜子牙。

    姜子牙這輕飄飄的幾句話，恨得聞太師牙癢癢。

    他指向姜子牙身旁站著的黃飛虎，大喝道：“哪一員將官，先把這反臣拿下！”

    “末將鄧忠愿往！”聞太師身后，一持斧的男子大步走出。

    看見這個叫鄧忠的臉后，扶緒愣了一下，遂嘴角抽了抽，不忍直視地轉(zhuǎn)過臉。

    昔年她還在媧皇宮之時，少女心性未褪，只喜歡美麗的東西，只愿意接觸好看的人。那時女媧娘娘便語重心長地囑咐她：“眼下你喜歡歸喜歡，可日后，絕對不能以貌取人。”

    后來她雖收斂了，卻也沒擺脫掉“以貌取人”的習(xí)慣，不然她也不會一直惦念楊戩至今了。

    持斧的男子，長得可真是……一言難盡。

    面如藍(lán)靛，發(fā)似朱砂，上下長著兩排獠牙。他說話時，她都擔(dān)心他的獠牙把嘴唇戳破。

    黃飛虎與鄧忠交戰(zhàn)，愈發(fā)顯得身形挺拔，豐神俊朗。

    兩邊的將領(lǐng)一個個出戰(zhàn)，大將軍南宮適抗住一個用長｜槍的，姜子牙的正經(jīng)徒弟武吉駕馬抵住一個用雙锏的。

    三對將領(lǐng)已然占了小半的戰(zhàn)場，殺得濃煙滾滾，不可開交。

    扶緒看了看，心中立刻鑒出他們實力的高下。她并不擔(dān)心西岐的三員大將，此刻她的注意力全被聞太師身后那個長翅膀的男人吸引過去。

    他長得也極丑，面如紅棗，尖嘴獠牙，十分猙獰。手持雙錘，站在聞太師身后，異常地冷靜。

    扶緒下意識覺著，如果此時這三對正在廝殺的將員分不出個勝負(fù)來，他下一步便要有動作了。

    她手腕捏了個訣，以便隨時應(yīng)對不測。

    果不其然，他看了片刻，煩躁的皺起眉頭，從鼻子中重重地哼出一口氣，肋下rou翅一夾，飛速地朝姜子牙撲去。

    說時遲那時快，扶緒的手中訣以比他更快一步的速度朝他打去。他的身形微微一頓，側(cè)身避開，一錘撐地起身，另一錘繼續(xù)朝姜子牙擲去。

    黃天化身形一閃，擋在了姜子牙面前，手腕一翻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