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直君雙手接過酒盅，目光中唯有毫不掩飾的愛意和崇敬。

他將酒一飲而盡。隨后手放在膝蓋上，慢慢低下了頭。

幢幢燈火之下，他長跪的姿勢在屏風(fēng)上映出一個簡潔而流暢的剪影。

溫簡簡并不看對面的人，只是著迷的看著屏風(fēng)上二人的影子。她微微側(cè)了一下頭，影子上的步搖也微微搖晃，一珠一飾的邊緣繁復(fù)而又一絲不茍。褪去了所有顏色的他們看起來像是天上在下棋的仙人，衣擺下的雙腳從沒嘗試過地面的滋味。她伸手拿起另一盅酒。

“這就是我能做過的最好的夢了。”她說。

言風(fēng)月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大雪，徒勞的嘆了口氣。

屋頂?shù)姆e雪晶瑩無暇，令人大起破壞沖動，道路無論被多少足印，馬蹄和車轍碾過，又迅速覆上一層粉末，兩旁人家往街上推的門前雪，更使道路崎嶇難行。他簡直同情起路上那些以盡可能慢的速度前進的驢子來。

檐下冰柱墜落，被劃破的空氣又剎那凍結(jié)。閣中仍舊有炭火，有水仙和折枝插瓶的紅梅，貴客一個左腳擱在右膝上，玩著自己的手指甲，另一個則在專心致志的研究墻上的掛軸，無論誰看起來都是一副幫不上任何忙的樣子。

終于其中一位善心大發(fā)，上前去拍了拍閣主的肩膀，道：“你不說出來，我們怎么知道你痛苦在哪里？信呢？拿出來大家研究研究。”

言風(fēng)月猛一回頭，把貴客嚇得倒退三步，兇狠的道：“沒有?！?/br>
應(yīng)天長娓娓相勸：“沒有直言片字，也并不代表就是殘忍拒絕?！?/br>
羅宛道：“雖然只有寥寥數(shù)語，我也感到傳彩坊主絕非感情用事之人?！?/br>
言風(fēng)月道：“謝謝，我非常希望她能夠感情用事一次?！彼_始癲狂的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你們知道什么？我受傷的時候，曾經(jīng)躺在她的床上。她曾經(jīng)喂我吃藥……”

“還曾把纖纖玉手放在你的額頭上。”應(yīng)天長滾瓜爛熟的補充道。

“還曾經(jīng)把針扎進你的人中。”羅宛也補充。

“所以說我不明白！”言風(fēng)月絕望的說。“她明明為了我，不惜和深愛的女人決裂！雖然說最終也沒有決裂。我眾叛親離，走投無路，落魄潦倒，你先給我閉嘴！的時候，只有她認定我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應(yīng)天長道：“可見她全然信任你。你想得到一個女人的愛很容易，想得到她的信任卻很難。”

羅宛道：“你已經(jīng)得到比愛更珍貴的東西?！?/br>
他們倆說完還深以為然的相視一笑。言風(fēng)月似乎很感動，默默咀嚼了半天，臉上終于顯出一種大徹大悟的表情，雙手一拍，猛抬頭對著羅宛道：“之前好說歹說你不肯紆尊降貴跟我混，但是總算答應(yīng)我三件事?！?/br>
羅宛道：“是?！?/br>
言風(fēng)月道：“第一件，收小家伙為徒。第二件，替我去赴千品宴。還有一件事，我現(xiàn)在終于想到了?！?/br>
羅宛道：“閣主但說無妨?！?/br>
“請你，連同你旁邊的那個混賬，立刻從我眼前消失，越快越好?！?/br>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