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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哪日一頭栽了進去,未幾就連漣漪也看不到了;便是有萬家酒店嘗,酒醇香而入口滑,愁到深處,也不過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困于此地不得遠游,再美的風景,廿余年頭也早看膩了。空有一雙明目不能覽盡天下盛景;徒有一雙腿卻無法遍踏大好河山,還不如做一個瞎眼的瘸子,至少不會奢望那些遙不可及的美好。——此處乃一村莊,依青山,傍綠水,三四十戶人家,錯落的茅屋瓦房點綴于狹長的山谷里。清晨的霧靄尚未散去,報曉的雄雞也還未睡醒,只聽一聲“吱呀”門響,一位青年已從門扉走出,但見他白衣勝雪,腰間掛一酒壺,背負一個籮筐,里面躺著一把鋤頭,順著屋后小路,上了山。沿山路行了六七里,青年便頗有些氣息不穩,隨便揀了塊石頭就坐了上去。此時晨光熹微,青年的面容看得更真切寫,雙眉飛入鬢,鼻梁高且挺,一雙眼睛是點漆一般的黑白分明,唇形美好,上唇微有些翹,端的是俊美無儔。但此時,卻額有薄汗,睫毛簌簌顫抖,臉頰失了血色,添了幾分病態的柔美。汪姓名倫字文煥。無官無爵的山水閑人,蕓蕓眾生里平凡的人間過客。每日不過習字讀書,采些野菜藥材,靠著曾經任縣令省吃儉用下的微薄積蓄和賣字畫所得,勉強度日,還要買藥治自己這體虛之癥,但寧愿不添冬衣不食葷腥,也要每日一壺酒。體虛之癥可大可小,他如今正值人生大好年華,卻連這山谷也走不出去,且不說累個半死,縱是走走歇歇,出了山谷又能如何?他自幼向往遍賞天下,奉父母之命參加科舉,考了頂官帽戴在頭上,在任的數年里除了盡心盡責,無一日放下游覽四方的夢想,卻不料勞累虧空了身子,如今病歪歪的,弱風扶柳一般,保命尚力不從心,何談出游?但他卻是不甘心悶在屋子里的,強迫自己每日爬山,數年下來,這山路上一花一木都認得他了。休息了四五次,總算爬到半山腰的涼亭,背簍里也有幾棵野菜,但顯然汪文煥并不用心去采。他到了涼亭便急忙拿出背簍里被布好好包裹著的書籍來。。世人稱李太白“秀口吐盛唐”,其詩作人人爭相傳頌,高力士脫靴,玉手調羹,羨煞一眾文人墨客滿朝文武,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多少閨中女子羞于人前提起的夢里人。也是他汪文煥,羨慕和愛戀的對象。羨他逍遙恣意,羨他才華橫溢,愛他英俊瀟灑,愛他舉世無雙。但他卻只能透過詩作,想象他寫下這些文字時的心情,想象他那時對酒當歌,月下花前,或者潑墨宣紙,筆端生花。這般傻傻的負了真心,說與別人聽,定是會被人取笑的。況且他也不需要對人傾訴。下了山,已是正午,自己親手做兩道小菜,蒸一碗米飯便算是祭過了五臟廟,然后鋪開宣紙,為預定了賀詞的陳家寫字。毛筆蘸好了墨,待要寫時,腦子里卻翻滾著李白的詩句。搖了搖頭,還是無法定下心來,終是嘆了口氣,默了篇李白的新詩。次日,汪文煥又出了門,這次卻是到郎中那里去。郎中問了他近日身體感覺,又叮囑他不要貪杯,便讓小仆帶他去抓藥。等待的間隙,縣里的“萬事通”又挨家挨戶的講他的見聞。眾人因他那張四處漏風家長里短的嘴對他愛答不理,但茶余飯后的談資卻多是從他嘴里聽來的。這次他講了一個人,他說:“李太白在南陵叔父家里暫住。”南陵距此不十分遠,汪文煥心中一動。數日后,一封信送到了李府,小廝一路小跑捧著信到后花園,奉給李白。“又是請帖吧。”李陽冰笑道,“你才來我家幾日,這請帖就雪片似的飛來,害的我以為哪里又有冤情,導致晴天飛雪呢。”李白哈哈一笑,隨手就拆了那信封。取出一看,卻是一張精致的桃花箋。“哦?莫不又是哪家小姐的手筆?”李陽冰湊到侄子面前去看。李白反手把信蓋住,笑意很深:“叔父沒事要忙了?”李陽冰自討沒趣,只得識趣的走了。李白待他走遠了才把信拿出來看,上面字跡清秀不失陽剛,寥寥數語,卻比其他人的長篇大論更吸引他——先生好游乎?此處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飲乎?此處有萬家酒店。落款汪文煥。數日后。李白下了馬車,就見到一青年立于界碑側,溫文儒雅的噙著笑,向他一拱手:“李兄。”李白鼻子輕聳,汪文煥會意一笑,解下腰間酒壺:“小弟略備薄酒,為李兄接風,還望不棄。”李白笑著接過酒壺,取下蓋子,先是深吸一口酒香,品了一口,隨即牛飲起來。他仰著頭,雙目閉合,不濃不疏的睫毛在下眼瞼劃出一道線,喉結上下滑動,脖頸修長。汪文煥靜立一旁,盯著他的喉結,又把目光轉到被酒壺遮了一般的潤澤的唇上。“哈——好酒!”李白爽朗一笑。汪文煥回以微笑:“李兄這邊請。”李白便棄了馬車,跟汪文煥步行,一路聽他講些縣志趣聞,帶來的馬車和小廝壓慢速度跟在后面。從界碑到主街道有一個時辰的距離,到汪文煥家還要再走兩柱香。李白平日便好游玩,體力自然不遜,但汪文煥卻不行。雖然步調不緊不慢,但長時間走下去,還是感覺吃力,但尚在他忍耐范圍內。李白興致勃勃,聽他講述聽得入神,卻忽然說:“汪賢弟,我從南陵到此,一路也有俗務纏身,精神有些不濟,怕掃了你的興,不如先上馬車稍作休息如何?”汪文煥楞了一下,隨即點頭。李白拉了他一把,將他穩穩地拉上馬車。車內空間不小,兩人并排而坐,李白將靠墊放在汪文煥那里。汪文煥一坐下來,身上就有些發軟,雙腿更有些酸疼,不由得自惱道:明知自己體力不濟,還不雇匹馬來,若不是李白要休息,自己硬撐回家,怕是半路就要暈倒。李白上了馬車,果如所說,閉目養神起來,只是看到汪文煥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嘴角一絲笑意一閃而逝。汪文煥家只是一所小小獨院,所幸還有一間客房。李白大發了小廝去住客棧,自己倒窩在了客房里。汪文煥有些過意不去,但看著李白隨意自在的樣子,勸他去住客棧的話在舌尖打了滾又咽了回去。晚飯是在小縣唯一拿得出手的客來樓里吃的,請客